最后皇上选了四位秀女留了牌子。
我由着平儿与翠菊伺候我更衣,平儿俏生生地道:“今日是阖宫妃嫔觐见皇后的日子,新选的四位秀女也在,娘娘可不能被比下去了。”
白芹无声无息的看了平儿一眼,平儿却似是无觉,犹自比着一件桃红色银纹百蝶穿花式的上衣。
白芹上前拿过女裙,声色淡淡道:“你退下吧,我来伺候主子更衣,你去看着小丫头们洒扫是否尽力了。”
平儿有一瞬间的怔愣,但还是依着白芹的话退了下去。
白芹取了一件蜜合色细碎撒金桃花纹锦长衫,服侍我穿上了:“主子莫要责怪平儿,到底还是个小丫头,还需要处处提点着,奴婢自会看顾着她。”
我点点头,随手挑了一支金步摇簪上。
到得凤仪宫,人已堪堪将齐,共同向皇后见了礼后便依次序坐了,常常来请安的宫殿内未曾如此热闹过,莺莺燕燕环绕其中,花红柳绿,甚是夺目。
四位新晋妃嫔依次是护国公之女张思乔着正七品贵人,平伯侯之女方淼着庶七品答应,太子太傅之女杨慎儿着庶七品常在,御史之女王圆佩着正八品选侍。
目光扫过四位秀女之时,我停留在了张思乔张贵人的脸上,赫然正是那日遗落香囊的秀女,不由多看了几眼,细心打扮之下的她多了几分清丽之色,很是夺目。
皇后大气端庄的声音在殿中响起:“在座的各位都是皇上的妃子,应要守望相助,谨遵圣喻,和和睦睦,保六宫安宁,这就是本宫对你们寄予的期望了,每个人都要谨记在心,身体力行。”
余下个人都起身道:“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微微抬一抬手让我们就坐,之后便慢慢地呷着茶水,不置一言,诺大的房间针落闻声,时间也仿佛胶凝住了一般,不再行走,只是驻留。
就在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的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娇笑,众人循声望去原来是平伯侯之女方淼,方答应。
我侧首望向她,虽然不是极美的长相,但是靥生两颊,梨涡浅浅,也别有一番风情。
此刻,她正微低着头,指尖绕着绢帕,轻点嘴角。
“皇后娘娘的谆谆教诲臣妾们自会谨记于心,身体力行,不敢有违,好生服侍皇上,为皇后娘娘分忧。”方答应盈盈浅笑:“臣妾素日听闻宫中有一位娘娘出身低微,出自市井之地,但甚得皇上怜爱,不知是哪位娘娘,臣妾还要好好讨教一下皇上的喜恶呢。”
敏贵嫔、欣婕纾之流掩帕而笑,都看向了我,杨慎儿,王圆佩眼中闪过促狭,只看好戏,只是张思乔目视前方,脸上一派谦和,我不由得高看她两眼。
方答应顺着众人目光看向我,眼中轻蔑之色更盛,但是她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对我盈盈拜倒。
她又贬又捧,我不好发作,少不得说道:“妹妹侍候皇上的心是好的,但也要看准了,不然难免落得个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不美了,妹妹意下如何。”
她却也不生气,依旧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妹妹受教了。”
敏贵嫔怡怡然开口道:“新来的妹妹都是可人儿,定会得到皇上的垂怜爱护。以后这后宫可要百花齐放了,也免得一花独放,让人忧心了。”说完,她似有若无的看了我一眼。
我恍若不觉,只端起茶水慢慢地啜着。
“后宫花开再盛也不急皇后娘娘万一,娘娘的风姿着实令人倾倒,美貌动人,我等只能望其项背。”我没想到张贵人也会出言,凝视了她一眼,她面上只是淡淡的,只眼中像是盛了一汪碧波湖水,澄澈清明,水波悠悠。
皇后放下了茶碗,碗盏碰击在桌子上叮铃有声:“诸位妹妹都是伶俐的,自然懂得怎样伺候皇上才是好的,不用本宫多费心思,只望你们在承宠的时候也能顾念一下后宫姐妹,定要劝皇上雨露均沾,不可一支独大,失了后宫和气。”
欣婕纾挺一挺胸脯,嘴上带着几分戏谑之色:“皇后娘娘教训的是,众位姐妹莫要学那些子狐媚祸主的东西,眼皮子浅不说还成日介的不学好,霸占皇上,撺掇六宫和气。竟去学了些上不得台面和不入流的玩意,没得让人嫌弃。”
说罢,欣婕纾眼珠一转,利落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我顿时犹如一盆冷水从头顶浇下,四肢百骸都凉透了。不成想今日众人都在,她会如此让我下不来台面,心中不禁暗恨。
“欣婕纾哪里的话,真要是那狐媚的东西,又怎么会入得了皇上的眼,皇上英明,自会取舍,欣婕纾说的话太过了吧。”我意在祸水东引,惹她对皇上不敬,但没想到她竟不着道。
“顺仪妹妹真是好生奇怪,我既没点名道姓也没有指着鼻子说你,妹妹怎的自己认了,莫不是心中发虚吧。”说罢,她以手掩唇笑了起来。
我的小指上的护甲刮过桌案有尖利的痛楚,心中恼怒,但面上的笑意愈深:“姐姐真真是一张利嘴啊,怪到皇上与我说起时总说娘娘虽出身百年书香门第,但语言行事总有将门虎女之风,莫不是是因为小妾教养出来的缘故吧,连累着皇上也多日没有去看望昭和帝姬了,分外冷落了呢。”
孩子总归是娘亲的软肋,欣婕纾一张脸涨得紫红,猪肝色般似要滴出血来,右手紧紧握着扶手,似是戳到了她的痛处,愤恨地瞪着我。
其余几人或讪笑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皇后抬了抬眼皮,漠然的看了我俩一眼:“好了,都是后宫妃子,理当和睦,像你们这样成何体统,要是都像你们这般争来争去,我这个皇后还当不当了?”
众人齐齐站起身拜倒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