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有什么事?”楚云澜斜倚在床头,眼睑微闭。
何茗枫撇了撇嘴,掏出一张薄薄的纸笺递给他,“喏,自己看吧!”
楚云澜睁了眼,伸手接过,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这才眉头皱起看向何茗枫,“你要去朔州?”
何茗枫耸了耸肩,身子一歪又趴在了软榻上,有些闷闷地道:“你也看到了,那边的形势是个什么情况,更何况我家老头儿还在那儿呢,我少不得要走这一趟。”朔州正是楚靖边界,当今的穆国公何烈便常年驻守在朔州境内的冀林关。
楚云澜手指轻轻摩挲着纸笺的边缘,一时却是没有说话,气氛变得沉默下来,如此过了半晌才道:“你打算怎么去?别说穆国公那里,就算在上京,盯着穆国公府的人也不少。”
何茗枫轻嗤了一声,懒洋洋地道:“赏菊宴上人人都看到我被叶祁压着打,受点内伤在家休养一段时日想必也不奇怪吧?”
楚云澜眼底闪过一抹了然,“看来你早就拿定主意了,我说呢,当日不过让你试探一下叶祁,你何必那么拼命。”
“切,少来,旁人也不是傻子,我若不豁的出去,又怎么能如得了那些人的愿?今日之后穆国公府和武平侯府算是结下仇了。”何茗枫翻了个白眼,心中对那日自己不得不当众丢脸一事十分耿耿于怀。
“不过话说回来,那叶祁倒是上道,就是下手未免太黑了,爷现在身上还疼呢!”
楚云澜瞥了一眼他那咬牙切齿的样子,淡淡道:“你以为叶祁是傻的?还有,这件事老国公知道吗?”
“放心吧,祖父虽然年纪大了,却也是耳聪目明,有些事他比我们要更明白。”何茗枫笑道,只是那微眯的眼底却是泛起一股凉意,隐隐的有一抹锋锐之色转瞬即逝。
“对了,还有一件事。”何茗枫不知想到了什么,复又坐起身来,沉声道,“近日上京附近多了一些人,行迹有些可疑,我已让人去查了,你也小心。”
楚云澜点点头,“我知道了。”
“南边的事也差不多了,我走了之后会让幽玄过来,你如今这幅样子……”何茗枫脸上的表情有些难以言喻,“不是我说你,你这是何必呢?被楚绍轩那蠢货欺压了这么多年还不够?照我说啊……”
“你可以走了。”楚云澜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又要絮叨不止的某人。
“……”这个无情的混蛋!
赏菊宴在上京城中引起的热度还未完全平息下去,穆国公府又传出了消息,当日穆国公府小公爷与叶少将军一战后受了不轻的内伤,眼下只能抱病在床,之后武平侯世子曾亲自上门探望,但据说出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看,甚至有传言他连何茗枫的面都没见到就直接被赶出来了,顿时又惹得众人议论纷纷,那穆国公常年在驻守边关,膝下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老国公又对这个孙子十分溺爱,眼下却被是打成了重伤,穆国公府和武平侯府说不得就这么结下梁子了。
而不管别人如何议论,话题中心的何茗枫却是早已连夜乔装出了上京。
御王府,期畅阁。林清樾正坐在窗前把玩一柄长剑,锋利的剑身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纤细的手指轻轻在上面弹了弹,脸上不禁绽放出满意的笑容。前几日她托李总管给她找一柄剑,只是李总管大概是顾念她是个姑娘家,前几回送来的都中看不中用,也就眼前这柄还算勉强入得了眼。
阳光下,少女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陡然变得锋利起来,纵身一跃直接从窗口闪了出去,手执长剑在院中舞了起来,将院中一众侍女丫鬟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往边上躲,余嬷嬷听到动静也连忙跑了出来,只是也不敢近前去,远远瞧着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
阿弥陀佛,大楚素来崇尚女子贞静温婉,饶是余嬷嬷活了半辈子了,也没听说过哪家的千金闺秀动不动就提剑的,当日赏菊宴上的事她虽有耳闻,但到底是没有亲眼看到,眼下却是见了真章了,一方面震惊自家郡主的本事,一方面却是心惊胆战,生怕郡主一个不小心伤着自己。
看到余嬷嬷坐立不安的模样,雪赋笑道:“嬷嬷放心吧,不会有事儿的。”
于是满院子的人都惊奇不已地看着院中红衣身影衣袂翩跹,银色剑光闪烁,飒飒之声不绝于耳。
林清樾也是来了兴致,她如今的剑法是师兄教的,从前练习的时候就常被师兄说差了几分火候,只是一直不得其法,如今回到上京更是直接搁下了,而当日在赏菊宴上那一舞不过是唬人玩的,根本算不得什么,这几日她因为林清晏的病情心中不免焦虑,偏偏师兄那里又一点消息都没有,两头担心,饶是她也有些沉不住气起来。
这世上大部分人心中越是忧虑就越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但林清樾显然不在其列,反而正是因为最近心中的焦躁,她仿佛是被激发出了潜能,方才她突然福至心灵地领略到了几分这剑法中的真谛,如今再度练习起来竟是颇有几分水到渠成之感,令她心中也是大为惊异。
林清樾足足练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了下来,将剑扔给雪赋收好,这才转身看向门口,只见李总管带着几个人匆匆走了进来。
“老奴见过郡主。”李总管本名叫李忠,在御王府做总管也有三十多年了,据说是个十分老实忠厚之人,很得先代御王也就是林清樾的祖父看重,而且他并没有倚老卖老的架子,因此林清樾也愿意给他几分尊重,“李总管不必多礼,不知李总管有何事?”
李总管的神情有些踟蹰,正要开口说话不想却被他身后的一个嬷嬷抢了先,那嬷嬷脸上虽然堆着笑,但眼底的神情却是十分倨傲,只听她道:“回郡主的话,奴婢是奉侧妃之命前来给郡主送人的,侧妃说了,您贵为郡主,身边伺候的人却是太少了,让外人见了不成样子,所以特地挑了几个好的来给郡主送来,郡主看看可还满意?”
说着让过身来,她身后站了一溜八九个少女,一眼看过去却是各有姿色,或美艳或清丽,还有几个身量较小,看上去也不过十来岁的样子,却也是明眼可见的美人胚子,只消几年模样长开了,必定也是有动人之处,只听那嬷嬷笑道:“这前头几个年长些,郡主留着好贴身伺候,这后面几个小的也劳烦余嬷嬷先调教着,等几个大的到了年纪,小的正好顶上,这岂不是……”
“你是谁?”林清樾饶有兴致地打量了那几个丫头一眼,转而问那嬷嬷。
那嬷嬷噎了一下,心中暗恨林清樾不给她面子,面上却是笑道:“奴婢是侧妃身边的刘嬷嬷,如今协助侧妃管理这府中事务。”她口气谦卑,只是神态间还是难掩得意之色。
“哦。”林清樾应了一声,又指向那后面的几个婆子,问道:“那几位是做什么的?”
刘嬷嬷忙道:“那几位是教养嬷嬷,侧妃说了,郡主眼下婚期已定,眼看着就要出阁了,这在外头不比在家里,更何况郡主嫁过去就是郡王妃,这规矩少不得要学一学,也免得旁人看轻了我们御王府不是?”
“嬷嬷这话里的意思,是说我们郡主不懂礼数,会给御王府丢脸不成?”雪赋闻言顿时柳眉倒竖,她本就性子活泛,不像风辞那样老成持重,说起话来更是没个顾忌。
刘嬷嬷瞥了雪赋一眼,目光转而落在她手中的剑上,心中嗤笑了一声,暗道:可不是穷乡僻壤里长大的没教养,满上京哪家正经人家的姑娘会整日里舞枪弄棒的?没的丢人现眼罢了!
不过这话她自然不敢当众说出来,只道:“姑娘说的这是哪里的话?咱们郡主自然是千好万好的,只是这也是侧妃娘娘一片好心,如今侧妃当家,自然是更加不敢怠慢郡主了才是。”
雪赋待要再说,却被林清樾挥手止住了,后者淡然道:“既然是侧妃一片好心,那这些人就留下吧,本郡主看那几个丫头倒是伶俐,模样也好,余嬷嬷,你看着安排一下。”
余嬷嬷躬身应是,然后领着那些人下去了。
刘嬷嬷原本还提防着万一林清樾不愿怕是会闹起来,却不想事情会如此顺利,暗中思忖了片刻,还是想不出有什么问题,便也不再疑虑,满脸是笑地跟着李总管出了期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