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吱吱呀呀地停在了路边,林清樾探出头来,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上前恭敬地道:“启禀郡主,今日天色已晚,只能先委屈王妃与郡主在这里暂住一晚了。”
林清樾点点头,“有劳王护卫了。”
中年男子忙道:“不敢,都是属下应尽之责。”
林清樾扶着云静姝下了马车,后面跟着常嬷嬷,另外一辆马车上也下来了四个侍女,除了一直跟着林清樾的风辞和雪赋之外,还有两个云静姝的贴身侍女墨棋和砚书。她们这次回京并没有带太多人,除了她们这些人之外还有一队侍卫随行,用来保护她们的安全。
雪赋打量着眼前的客栈有些不满地道:“这客栈也太简陋了些,郡主,我们真的要住在这儿吗?”
王护卫忙道:“还请王妃和郡主勿怪,这客栈是简陋了些,可这小镇本就偏远,镇子上人也不多,这已经是镇上最好的客栈了,不过还请王妃和郡主放心,属下已经在四周布置好了防卫,定能护王妃与郡主周全。”
林清樾也看了母亲一眼,云静姝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林清樾笑道:“如今出门在外,哪就讲究这么多了?王护卫跟在父王身边多年,你办事,本郡主自然是放心的,那就进去吧!”
“是!”
雪赋见状还想说些什么,林清樾没好气地点了点她的头,“有的地方住就不错了,还挑剔什么?你看看风辞,人家说什么了?怎的就你娇气?”
看了看一向不苟言笑的风辞,雪赋跺跺脚,有些焦急地道:“可是,郡主,他……”
“行了!”林清樾打断她的话,“我心里有数,放心吧!”
一群人进入了客栈,掌柜的正在擦拭柜台,见到有客人进来连忙迎了上去,笑眯眯地道:“几位贵客,是打尖还是住店?”
王护卫道:“住店,还有几间上房?”
掌柜的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店简陋,哪里有什么上房,只有几间还算干净的客房,贵客若不嫌弃,不如……”
王护卫点点头,道:“几间客房我们全要了,外面我们还有几十个侍卫,掌柜的看着给安顿一下,另外准备一些吃的待会儿送到房里去,还有马儿也要喂些草料。”
那掌柜的一看这群人的衣着打扮便知他们怕是来历不凡,连忙应下,又引着他们去了客房,这才退下准备晚膳去了。
王护卫恭敬地道:“还请王妃和郡主早些歇息,属下还要去查探一下四周,先行告退。”
云静姝笑道:“有劳王护卫,你先去吧!”
这房间确实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只凳子,不过好在还算干净,几个丫头帮着常嬷嬷一起收拾了一下,也还能凑合。
林清樾低头沉吟了一下,道:“风辞,你今晚哪儿也不要去,就守着母亲,雪赋,墨棋,砚书,还有常嬷嬷,你们四个今晚也待在一起,不要乱跑,我一会儿出去看看。”
云静姝有些担心,“樾儿,可是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以防万一罢了,风辞的武功不错,让她守着母亲,我也放心。”林清樾笑道。
云静姝道:“你也别多想了,这王仲我是知道的,当年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清樾道:“母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累了一天了母亲早些休息,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叫我。”
云静姝点点头,林清樾转身走了出去。
这镇子确实不大,街上也没有什么人,到处都冷冷清清的。王仲正在安排侍卫晚上守夜的岗哨,见她过来,忙上前行礼,恭敬地道:“参见郡主,郡主可是有事?”
林清樾摇头,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屋子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顺便看看你们的布置。”
“郡主还懂得这些?”王仲惊讶道。
林清樾笑道:“我哪里懂得这些,不过是有些好奇罢了,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王仲应是,转身去了后院查看。林清樾大致看了一下也觉得没什么问题便要转身回去,突然身形一顿,状似随意地扭头看了一眼,在她的右后方有一个侍卫正在给马儿喂草,林清樾微微眯眼,嘴角勾了勾,转身回了房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整个客栈也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今晚没有月亮,夜色漆黑,林清樾早早就吹了灯躺在床上,床板有些硬,硌得她有些不舒服,翻了个身,床板传来一声吱呀的声响。静谧的夜色中时不时传来几声鸟叫,林清樾睁开了眼,黑暗中她的眸子清明晶亮,没有丝毫睡意。
悄然起身闪到了床边,冷眼看着对面的窗纸被戳了一个洞,一个木管从那洞中伸了进来,下一刻,那管里升起一股淡淡的轻烟,房间里很快染上了一丝极淡的香气,林清樾唇角微勾,却不为所动,看着门被人打开,一道黑影轻手轻脚地朝着床走了过来,手中的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森冷的银光。
房间里太暗了,那人根本没注意到床边还站了一个人,还没等他靠近,斜刺里突然飞起一脚直接踢飞了他手中的刀,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又是一脚这次直接踢在了他的胸口,那人重重倒飞了出去,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下一刻,一双纤细的素手便攀上了他的脖子。
黑暗中,男子面露惊骇地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眸子,却一动也不敢动,因为他毫不怀疑,只要自己稍有动作,那只纤纤玉手便会毫不犹豫地拧断自己的脖子,可是……
“这怎么可能?!!”
林清樾似笑非笑地道:“王护卫应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人缘了,从琅州走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居然没有一个人告诉王护卫本郡主自小习武的吗?王护卫拿这么幼稚的东西就想对付我,本郡主有点不开心哦!”
隔壁的打斗声此时也传了过来,很快,整个客栈都陷入了喧闹之中。
王仲看着她面露狰狞,冷笑道:“郡主本领高强,是属下疏忽了,可郡主以为就凭你一个人,能对抗得了我们那么多人吗?”
林清樾叹了口气,惋惜地道:“本郡主是对付不了啊!可是,谁跟你说只有本郡主一个人的?”
话音刚落,门就被一脚踹开,风辞一手提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直接扔到了地上,那两个东西一声闷哼,借着昏暗的光线,这才看清,那是两个男子,只是他们的四肢都已经被折断,下巴似乎也脱臼了,想叫也叫不出来,满头的冷汗,瞪着眼前冷冰冰的女子眼神里全是恐惧。
林清樾抽了抽嘴角,有些无奈地道:“风辞,你把他们怎么了?”
“回郡主,闯到隔壁一共四个人,有两个已经死了,这两个……”风辞的神色似乎有些懊恼,“除了四肢被我折断了之外,左边那个断了三根肋骨,右边那个,膝盖骨不小心被我打碎了,我怕吓着王妃,就把他们的下巴卸了。”
“……”我觉得母亲应该被吓得更严重了。
王仲目露惊悚地看着眼前这冷冰冰的侍女,郡主身边的丫头居然也是个高手?
林清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或许他应该庆幸自己去的不是风辞那个房间,风辞武功不错,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下手把握不好轻重,到了她手里,死了还好,若是没死,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方才还志得意满的王仲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外面的侍卫有一大半都是他们的人,要解决剩下的一小部分应该很容易才对,原本他们打的也是这个主意,没了王妃和郡主,再杀了剩下的侍卫,伪造出遇到了土匪袭击的模样回去交差便是,可如今外面打了这么久还没有停下,这不应该啊!一定是出了什么变故,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常嬷嬷和雪赋等人也扶着云静姝走了过来,屋子里重新点了灯。云静姝的脸色有些苍白,显然是被吓到了,林清樾连忙上前去扶着她,问道:“母亲,你没事吧?”
云静姝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看了一眼地上的王仲,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地道:“樾儿,外面,不会出什么事吧?”
林清樾笑道:“放心吧,母亲,没事的。”
王仲望着眼前连一根须发都没有伤到的一众人,眼皮狠狠地跳了跳,终于忍不住咬牙道:“你们明明都中了我的迷魂散,怎么会没事?”林清樾是习武之人也罢了,可其他人手无缚鸡之力,怎么也一点事都没有?
一旁的雪赋翻了个白眼,满是鄙夷地道:“你那糊弄小孩子的玩意儿,姑奶奶我八岁开始就不玩了,这位大叔,你拿这么幼稚的东西来挑衅本姑娘,本姑娘真的会很生气!”
“……”这话听起来有点耳熟。
林清樾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雪赋武功不怎么样,可她是个用毒高手,若不是怕误伤,就你们那点人,还真不够她一盘菜的。”
“……”王仲觉得自己出现在这里就是个错误,他们到底招惹了一群什么样的瘟神?还有,谁能来告诉他,本应该养在深闺里的郡主为什么会有一身高强的武功?她身边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可怕的侍女?
林清樾自然不会为他解惑,外面的打斗声也基本上停了,只见一个年轻的侍卫快步走进来,单膝跪下,恭声道:“启禀王妃,郡主,外面的人已经被拿下,听候王妃和郡主发落!”
林清樾笑道:“有劳这位兄弟了。”
“是你?”王仲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了两个字。
年轻侍卫淡淡看了他一眼,恭声道:“属下卫风,奉世子殿下之命保护王妃与郡主。”
“晏儿?”云静姝有些激动地道,“是晏儿派你来的?”
卫风点点头,道:“回王妃,是世子殿下担心路上会有人对王妃和郡主不利,所以特意安排属下等人混入来接王妃与郡主回京的队伍中,外面的那些人,都是世子殿下的心腹侍卫。”
林清樾挑眉,“大哥早就知道会有人来行刺我们?”
卫风却对这个问题闭口不答,他只是一个侍卫,有些事情不是他能议论的。林清樾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便也不再继续追问。
王仲已经脸色煞白,“原来郡主早就知道我们的计划了,一直在将计就计引我们上钩?”
林清樾点点头,很诚实地道:“没错啊!其实王护卫这一路演的还是不错的,就连我都差点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那郡主又是怎么发现的?”王仲咬牙。
林清樾摊摊手,“这都怪王护卫太过心急了,以我们平日的速度,原本今天是足可以到达柳城的,可王护卫却在今天故意放慢了脚步,又好巧不巧地停在了这座小镇,而且,王护卫不觉得这座小镇有些太过安静了吗?”
王仲垂眸,没有说话。林清樾继续道:“你白日里布置的那些岗哨,表面上看确实没什么问题,都正好在我和母亲房间的四周,可实际上这些位置也是半夜偷袭的绝佳位置,还有啊,王护卫,不得不说你真是太大意了,连自己手下是些什么人都不知道,多亏了卫风白日里提醒我,不然,我也没完全的把握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啊!”
卫风也不是个多话的,闻言只是轻点了头,林清樾又道:“母亲说,王护卫当年就跟在父王身边,为人也算忠厚老实,可我瞧着,王护卫身上的衣服料子和腰间的玉佩都不是凡品,少说也要价值百金,卫风,你说,以王护卫如今的职位,每个月能拿多少月俸?”
卫风道:“回郡主,王护卫是王府的二等护卫,按例应是每月八两银子,只是御王府一向对属下们有优待,所以目前王护卫的月俸是十两银子。”
林清樾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看来,王护卫额外还有不少的俸禄啊!那这些是谁给的呢?母亲不在,如今御王府执掌中馈的是谁呢?我猜猜看,是……孙侧妃?王护卫,本郡主猜的对吗?”
王仲仿佛看怪物一般地看着眼前巧笑嫣然的美丽少女,目光落在少女额间那妖异的红色花朵上,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难怪,难怪侧妃说郡主是个妖女,是个祸害,他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现在却是信了,眼前的少女太可怕了!
看着他仿佛见鬼了一般的表情,林清樾眨了眨眼,有些无辜地问旁边的众人:“我看起来,很可怕吗?”不过是问了几句话,怎么给他吓成这样?
云静姝已经沉了脸,冷声道:“今日的事,是孙侧妃安排的?”
林清樾垂眸没有回答,卫风也低下了头,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好!好!好一个孙氏!”云静姝连说了两个好,林清樾却是知道,母亲这是真的怒了,连忙岔开话题道:“母亲,这些事等我们回京再说,卫风,外面总共抓了多少人?”
卫风道:“回郡主,除了我们自己的十六个护卫,剩下二十八人已全部抓获,还有两个被风姑娘杀了,另外两个……”看了看地上躺着的已经扭曲的两个人,饶是卫风也抽了抽嘴角,这位风姑娘下手可真够狠的。
林清樾点点头,对风辞道:“风辞,你帮着卫风将那些人全部送到这个小镇所属的府衙里去,就说是遇到了土匪,卫风,大哥不会没给你御王府的腰牌信物什么的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是,属下领命。”
“至于王护卫……”林清樾蹲下,思索了片刻,伸手快速在他身上的几处穴位上点了几下,王仲立刻觉得身上一麻,下一刻只听得“咔嚓——”“咔嚓——”两声轻响,他的两条腿顿时便被扭断了,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扭曲着,王仲宛如杀猪般的嚎叫瞬间响彻整个客栈,林清樾皱了皱眉,有些嫌弃地在他喉咙上点了一下,惨烈的喊叫声戛然而止,王仲只觉得喉咙一痛,然后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能痛苦的在地上抽搐着。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抖了抖,云静姝素来知道自己的女儿有些本事,却也没想到她如此凶残,一时有些愣怔。卫风更是瞬间出了一脑门子的汗,眼前这位,真的是一位郡主?若是世子知道了,那……
唯一还算淡定的,只有一直跟在林清樾身边,深谙她是什么德行的风辞和雪赋了,尤其是雪赋,满是同情地看了一眼还在地上抽搐的王仲,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风辞之所以手段这么狠辣,那都是跟她们郡主学的啊!
林清樾也有些懊恼,怎么忘记先把母亲给请出去了,站起身来,强装淡定地道:“把他扔到最后面的那辆马车上去,只要保证人不死就行,至于这两个,跟外面那些人一起,扔到府衙里去吧!”
等到卫风领命下去,风辞和雪赋也跟着去帮忙了,林清樾才低下头,有些踌躇地看向了母亲,“母亲,我……对不起,吓到您了吧?”
云静姝坐下来,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罢了,你能保护自己,母亲很欣慰,母亲软弱了一辈子,你能强硬一些也好。当初让你跟着你师父习武,原是为了强身健体,可没想到你居然颇有天赋,倒还真的学出了一些名堂。”
林清樾握住母亲的手,道:“因为我想保护母亲啊!回去之后我还要保护大哥。”
云静姝慈爱地摸摸女儿的头发,“好,我的樾儿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