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哥哥真的太让我意难平,在我心中,他们永远是最般配的。
她离开的时候是熙宁三年,彼时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也都到了嬉戏追逐的年纪。
我的娘子也是很温柔能干的一个人,不管是操持家务,还是照顾孩子,她都让人无可挑剔。
姑姑依旧在那孤城里,坐上了尊贵无比的太后之位,后来的她,没有官家,没有孩子,有的只是无边的孤寂,明明她也曾是曹家那样明艳的一位小姐。
这一年春日,我同家眷们去城郊踏青,路上说起击丸之事,我便又想起了她,想起她那时,还是个娇嫩的小公主,呆呆地喊我曹哥哥的样子。可爱又多一分狡黠,灵动又多一分娇憨,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好的样子。
年少时的我以为,喜欢是那样简单的一件事,对于她,我并未有任何拘泥和隐藏,心中有她,便都把一切告诉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开始疏远于我,后来才知道,官家给他安排了婚约,是块她一点都不喜欢的烂木头,我想,她该难过了。
我坐在河畔给她唱渔家傲,她静静听着,我望着她,却忍不住为她感到难过,在我心中,她应当做个快乐无忧的小公主。后来,我陪她躲雨,在屋檐下,我用笛声诉说自己的心意,期盼她知晓我的坚定,而她送给我的那把伞上,也写满了所有的情意,我想,如此甚好。
知道她喜欢弹箜篌,我便吹笛与她合奏,只要她开心,我做什么都是好的。那一日面见官家,我听家官家准许李玮一人称公主为徽柔,我便开始有预感,难道我就要输给这块烂木头吗。
即便如此,我心中还是记挂着她,心中的念想,便都化作了一首首诗歌。那一日在国子监,我牵住她的手,望着她有些羞涩的脸庞,便什么都忘记了。官家的到来使我惊慌不已,我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生怕她受到半分的责罚,她要做最快乐的小公主,我不能给她带来任何苦难。
那日以后,我心中便已有了坏的打算,但仍旧想为她搏一搏。官家召我进宫,提了一些要求,问我要不要取徽柔为妻,那一刻,我动心了,可官家的眼神和语气,使我无法任意而为,我的身后,是曹家,是姑姑,最后,我还是输给了权力。
最后,她还是嫁给了那块烂木头,我知她有万般不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我也曾想过,驸马虽然是块烂木头,但总能将公主呵护着,这样的想法,在公主夜扣宫门那一刻彻底打翻了。
原来,她过的一点也不好,她多么厌恶那里的生活,甚至不惜以生命为要挟,当初那个快乐的小公主,怎么绝望到了这个地步,我无法想象她心中的痛楚有多少。
听闻这些,我没有哪一日不为此难过,每一次想起她笑着唤我曹哥哥时,便更加郁闷,可我更恨自己的无能,不能为她减少一丝痛苦。后来,我也娶妻生子,很少再想起她,可是每一次想起,都是掩不住的悲痛。
我记得是熙宁三年,宫里传来消息,楚国大长公主薨了,那一刻,我的心里好像缺了一块,连言语也不能传达我的感受。我站在廊下吹笛,笛声幽幽,偶尔传来燕子的叫声,可惜故人不再。
后来,我的孩子们也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岁。有一日,好友来我家作客,公子和小姐们在后院玩耍,忽的听见有人喊“曹哥哥,我在这!”我转身去看,是友人家的小女儿,站在转角处,呼唤着不远处的儿子。他们过来同我行礼,我笑着让他们跑慢点,见此情景,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她穿着粉红的衣衫,站在花丛间,正是最好的年岁。
等到我到了白发苍苍的年岁时,也成了个儿孙绕膝的老翁,小孙女从小便生的好模样,娇憨可爱,每次都闹着要我背他。等她大一点时,便也开始学乐器,我要教她笛子,她不过学一日便没了兴致。过了两年,在我的寿辰上,她说准备了惊喜,结果用箜篌弹了一曲渔家傲,众人都夸她天资聪颖,我也夸她弹的好,只是,我心底却明白,这是妻子在了却我的心愿,徽柔在我心里,从未忘记。
我也曾想过,人若有来生该多好,我便不做这王孙公子,生在一个平常的人家,读书考取功名,徽柔呢,她要做个被家人疼爱的小姑娘,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还是会和她相遇,在某一个晴好的日子,她听见我的笛声,过来询问我弹的是什么曲子。
我还是她的曹哥哥,哪怕万水千山,依旧如当年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