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官家封了那日跳舞的姑娘。”
曹皇后高坐堂上,端的是一派温和高雅,慢条斯理的剥着手里新进贡的蜜桔,鲜嫩的汁液从指尖淌下。
苗心禾端坐在堂下,呼吸一滞,“官家一时兴起罢了,娘娘无需挂怀。”
她转眼望向不远处正和几个宫女玩儿的起劲的徽柔,展颜轻笑,宫中多年,她早就体会过了所谓圣宠是最不可求之事。她不计较他爱谁宠谁,这辈子,他给了她一个女儿,她便什么都不求了。
“娘娘,徽柔该午睡了。”
“去吧。”
牵着徽柔软软的小手跨出宫门,春光和煦,微风不燥。
“姐姐带徽柔去看小鱼儿吧。徽柔想看小鱼儿……”
听着孩子奶声奶气的喊着,苗心禾自是没有不应的,吩咐人下去取了鱼食儿。
徽柔蹦蹦跳跳的跑在前边儿,不一会儿又兴奋的跑回来,扑进苗心禾怀里,一边咯咯的笑着一边嘟囔着:“池边儿有仙女姐姐!真好看……”
孩子的话多半当不了真,苗心禾只当是徽柔不知从哪个内侍宫女那儿听了些什么话本杂谈的说笑。
“可别跑那么快,河边儿危险……”
话未说完,便见那池边儿立了一位姑娘,宫妃打扮却是面生。
“张娘子,苗娘子来了。”
身旁的宫女凑近张妼晗的耳边道。
她搁下手里的鱼食盒儿,起身,华贵的裙摆翻滚着一层层光泽。
“奴家见过苗娘子。”
她低着眉眼,少了上一世的高傲。是她学乖了,何必上赶着讨骂。明明装着温柔无辜些会少那么多麻烦事。
苗心禾眼角含笑,悄悄的打量着眼前的张妼晗。她实在是漂亮,更难得的是鲜活,不像是这宫里的女人,都只是一个又一个躯壳里套着的麻木的无趣的灵魂。她想,这或许就是官家所期望着的。
“徽柔,去喂鱼儿吧。姐姐和张娘子说会话。”
徽柔兴高采烈的被婢子护着往池子边跑。
张妼晗从未想过和苗心禾能这样坐着说话,瞧着不远处徽柔头上的粉色发带一上一下的跳跃,倒生出些许岁月静好的味道。
张妼晗打眼瞧着苗心禾,虽同她聊着闲话,一半心思却在徽柔身上。一片慈母心肠,让人动容。说到底,她和苗心禾竟是一类人。为了年少时的欢喜,在这座孤城里心甘情愿的配上了一辈子。只是苗心禾比她聪明得多,也知足的多。不像她,既想要这天下最难一心的人执手到老,又盼着儿女绕膝。却终究是葬了自己也害了三个孩子。
“张娘子?”苗心禾瞧着她红了眼眶,觉得奇怪,“可是身上不舒服?”
张妼晗拿帕子拭了拭眼角,回过神来:“想必是昨个儿没睡好吧。”
“我那儿有安神的花果茶,秋日里喝着最是凝神聚气,让人送些给你。”
正说着,不远处徽柔高兴的唤了声“爹爹”,像只小兔般的朝来人奔过去。
官家张开双臂托起她,走进亭子。
“徽柔快下来,爹爹忙了一天了,可没力气抱你。”
苗心禾笑着说道。
官家捏捏徽柔的小脸儿:“爹爹再累都有力气抱我们的徽柔,是不是?”
张妼晗瞧着他舒展的眉眼,和满心满眼的欢喜,想着是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有些出神。
官家把徽柔放下,打量起张妼晗,第一次见她着华裳,戴花冠,掩去少女的稚气平添几分女子的柔美。却为何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她从来就在自己身边,从来就该是这样的金玉堆砌珠钗满鬓的样子。
宽大的袖口下,他偷偷的去牵她的手,像是少年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