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
婚前
焦鸿喜欢《六祖坛经》。喜欢直心即是道场。但行一直心而已。如孤单夜深,自心淫而做。如租荷花桥旁边的房子,扪心自问,确实想要,但又敏感到那里的腐气,理性知风水不好,不可。所以放弃。
读经启示,如同进餐厅,读菜单半天,照样不饱,而烧饼油条吃饱了,就好,不在多在精。
众生是污染的,如同莲花之所。但莲花出来时是清洁的。
朋友常劝他,不可太多思考。所谓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可以用功思考世界,但不可外露。平常糊涂点,让人骂一骂,受受气,是好事。千万不要再聪明外露,为了所谓别人夸的聪明,则利用蛛丝马迹推断别人的隐私或者预料什么事情。那样对自己不好。你可能是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但最终还是梦啊!举头三尺有神明啊,有神明在,悟得多有什么用?悟到一定程度,知道何必那么认真?糊涂点呗!
焦鸿想:个人修个人得,你不能让我悟,管神明在不在,还得我自己修,干你的去。看见天有莲花,梦中化境,不去理他,不执着于外露或者内敛。自己还远没有到那种察见渊鱼的本事,则应该多锻炼才是,怎么能就这样放弃?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人生何尝就是真的?不要执着于梦,不要执着于人生,你把它当成真的,就愚痴了。但也可以把他当世事乐,不必全假。认真,非真,以为假,非假,非真非假观自在。自以为现在结婚名义定了,就是肖清玉,而非李渝。反过来想,何必执着这种结果呢,随缘而已!
焦鸿答复朋友说:有一天我正在面对大海,春暖花开……结果海鸥飞过,一坨屎拉在我头上。我想,老天爷,你不能可怜一下我吗?海鸥啊,麻烦你配合一下。你觉得他们会听吗?他们都不会听,神明怎么可能听你的?咱们已经够糊涂的了,还想更加糊涂?那就真是糊涂了!比如,这个社会是分阶级和阶层的,但很多人心是不分的,就像很多人认为生与死是不分的一样。这就是人的可悲之处,当然,也是可敬之处。阶层还是存在的。阶层就在那里摆着,大家知道,但很少有人说,你也不能说。他们知道不说,因为怕得罪人,或不会表达。你要是年轻,还可以说,现在不能说,知道里面的分寸就行。阶层分类,进退自知。见阶层低的人,同情并努力,但不可太混进去,以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心理上理性的变化。见阶层高的人,即使和睦,也不要蹬鼻子上脸,自己说完事,就自动退。这种社会学的事情我还稍微能分辨点,但我总是不懂男女的那点事儿,为什么女人又喊着要独立,又理直气壮地喊着要男方出钱买房?有女人说花自己的钱又不是别人的,其实如果男方不买房,你能那么坦然地花自己的钱吗?我自己还不够聪明,还得训练自己的思维,不断思考和权衡世间的心理,潜规则,明规则,掌握其中奥妙,练习相应的思维方式。
当初的焦鸿隐隐意识到,这个世界有种叫做自作聪明,有种叫做智慧,自己属于前者。听不进别人的劝告,不能理解别人的苦口婆心。但没办法,就是那么自信。
当时的焦鸿没有想到,两年后,他慢慢发现对方婚前忍让婚后肆意生气暴躁。开始后悔当初应该随心意,而不是所谓的天意,那个天意,只是自我在社会压力下放弃自己心意的选择。那个看似精明的决定,本质上是嫌麻烦的思维在作怪——嫌放弃这个女人后,再重新找一个女人更麻烦,所以去精明地苟且。而朋友的“糊涂”劝告,朋友说的举头三尺的神明的道理,看来应验了,神明用妻子的各种无理生气、抱怨以及吵架折磨着当初违背神明、违背初心的自己。
糊涂于世间的杂事,是让他保证最核心的部分——初心,是清醒的,并是可以坚持的。
焦鸿总得找点什么安慰自己。他看到了王维盛极,几年便败;李白杜甫一生起起伏伏,官途坎坷;刘禹锡二十三年被贬,诗名在外。而对于物来说,张岱写西湖,之前西湖边市集丛生,山上香火兴盛,二十多年后,西湖上饿殍盈塞,臭味难挡,今日西湖又是一番盛世景象。人们也不会追究王维当过安禄山政权的伪官,李白曾经在反动势力手下当幕僚,杜甫穷极一生,累及家人饿于舟上,刘禹锡二十多年被人嘲笑。他们都是名垂千古的大诗人,都成了辉煌的代名词。
自己又算什么呢?天地足够广大,时间足够长远,何必纠结于这一两年的家庭不顺呢?
茫茫的海滩上,耳边响起清澈的童声,焦鸿眼泪汪汪不落,又强笑,对未来充满希望,撇着嘴,憋着眼泪,终于,转身,眼泪缓缓随风飘起,是时衣袂飘飘,满天晚霞,无尽远山,几点寒鸦,噙着的泪,终于洋洋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