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头终于出院了。受了两个月的罪,享了两个月的福。在医院里住上等单人病房,有亲戚照料陪伴,吃喝又很好,但总不得家里舒服自在。金窝银窝不如家里的狗窝,这是千古名言,人生如梦,珍惜尚有的尺寸光阴吧。
张姐开着小轿车在天长大街上穿行。保安队长开着另一辆奔驰大轿车跟随其后,专门为四个老头一张轮椅一付拄拐服务。
花老头多年前来过天长,印象并不怎么好,落后萧条。而如今变化大,马路宽阔,两旁栽植高大茂盛的香樟树。树旁是电动车道,再旁是人行道。商铺林立,门面装潢考究,各种商品应有尽有。他平身第一回乘坐豪华小轿车,倍感舒适惬意。
眼前的盛景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惊叹不已。在天长街上他仿佛置身于天堂之中。
两辆车途经仁和镇,弯进村级碎石窄路。村路渐渐颠簸不平,但四个老头并不觉着晃悠,高档小车具备平衡能力。
车子稳稳当当开进小花庄,熟悉的景象扑进眼帘,花老头心情复杂。一生没有离开过老家,这次阔别数十日,与死神擦肩而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花家新房内外聚集了好多人,亲朋好友、村组干部笑眯眯地或站或坐,欢乐气氛渐浓。
花家新屋不久前建成,高大宽敞,装潢考究,家具摆饰一流。今天花老头伤愈出院,新房进宅,两庄喜事同时庆贺,两茬小麦一场打。
路边老榆树上垂挂两万响小鞭拖在地上好远。五箱叁拾炮连发天地响一字排开,静等主任荣归。
新房北山头有个临时露天橱柜,两个汽油桶改装的气火炉火舌狂吐,蒸焖煨炸,准备有序。两个头戴厨师帽的中年壮汉,腰系围裙有条不紊地围炉忙碌。他们既是大厨又是老板,从采买、烹饪、餐具桌凳、清扫一条龙服务,就连五个中老年大妈也是他们带来的勤杂人员。价钱实惠便宜,只有城里大酒馆的一半消费,大碗大盘盛得满满的,很适合村里的口味。这就是乡村游击酒馆,生意火爆。
两辆轿车到达花家门口,缓慢停在路边。保安队长下驾驶室,从后备箱取出轮椅、放开。自动门向后开启,大舅下车,队长将花老头捧出,慢慢顺进轮椅。
花老头虽伤势不轻,但视力无大碍,见面前一座高大新房巍然耸立,呆住了,喃喃自语:“这是哪儿?”
花小玉弯下腰,亲热地说:“爸,这是我们的新家呀,你不是在手机看过的。今天你伤好出院,又是进宅的好日子,双喜临门!”
花老头瞧瞧南边老二家的房子,心想:“不错,是这儿,他的房子怎么变小了呢?”再看看北面两个儿子的房子也小多了。
花大强点燃小鞭,顿时噼里啪啦响起来,炸了一半,天地响接茬升空,震耳欲聋。虽然天气晴朗,但优质的礼花依然绽放出耀眼光芒,变幻莫测的图案美丽动人,扣人心弦。
花小玉今天特意穿一件荷叶绿长丝连衣裙,粉红莲花朵朵,飘逸妩媚。她戴一根两尺长黄金项链,右手腕套一只紫玉金手镯,左腕一只瑞士金表,两耳一对金耳环,富丽豪华,清新自然。
她亲自推着轮椅,进大门,经过两厢房过道,来到特大的客厅。花妈在后面跟随。
花老头一眼瞧见后檐墙下的又高又宽三层老爷柜,手一指:
“敬香!”
海梅色神明大柜下面有七扇柜门,柜门上方是七个抽屉。抽屉上横空格,摆放物品。空格上两层是香案,下层中间放置一只尺径青花瓷香炉,两侧堆放束香。上层敬立一尊观音彩瓷雕像,微笑慈祥,佛法无边。像前一只铜香炉,香炉两耳连接铜腊灯,炉中心插三支电子香,一按开关,灯、香长明,永供。
花小玉拈了三炷香,点燃,敬了三敬,递给老爸。花老头接过香,虔诚地作了三个揖,掂足插进香炉。花老头做回轮椅,双手合十,低首叽里咕噜地祷告着什么。巍峨地佛像全身何其伟大,蜷缩一团的瘦老头渺小卑微。不过,他命大福大,也亏佛光普照,菩萨保佑。
花老头坐在四人木沙发上,抽烟休息。对面墙上超大电视机正在播放戏剧节目。头顶上两组大吊灯光芒耀眼,四周几十个灯泡闪闪放光,灿如星河。花老头心里暗想:“这多费电呀!”
堂屋里摆了六桌,冷盘菜已放好,上面用纱罩盖严。
堂屋里高朋满座,烟雾腾腾。几个团桌挤满了人,大家抽烟喝茶嗑瓜子剥花生。茶几、电视机下的条柜堆满水果、糕糖、儿童零杂食,犹如过年。
花老头丢下烟蒂,对大舅哥说:“我要解手。”
舅大爷把他搀进轮椅,花小玉亲自推进南房:宽敞明亮,枣红拼木地板,从左至右一排黑色塑钢窗,外有不锈钢防护栏。窗外是新铺的水泥走廊。
窗对过一张一米八宽的褐色花梨木大床,席梦思上铺了冰丝席,一床薄丝被折叠整齐。床两侧精美的床头柜上,各摆着一盏古色古香的台灯。三组大立柜并排侍立在墙边,对过两张羊皮单人沙发静卧在茶几两旁。
“爸,这里面是卫生间。”花小玉扭开门说。
大舅把花老头扶下轮椅,进去方便。“哗”的一声将坐便器冲得干干净净。花老头对舅大爷说:“比医院的强多了。”
“那自然,这是新家伙嘛。”两人相视一笑。
出了老两口的房间,花小玉推开对过自己的房门:“爸,这是我的卧室。”
一股青春靓丽的气息扑面而来:桃红的墙壁,粉红的大床,枣红的地板立柜、梳妆台。花老头进门脱口赞到:“好!”
花小玉亲昵地对妈说:“妈,你早上梳头就坐在这儿,下次回来我带好的化妆品给你用。”
“我们乡下人不考究,天冷搽个雪花膏歪子油就不错了。”
“你别烦了,我自会安排。”
他们出了闺房,保安队长随即关上房门。
这时花大强带进一位老头,花小玉一看立即笑盈盈迎上前去:“原来是店老板,欢迎欢迎。”
店老板掏出一个红封:“祝贺祝贺!”
“谢谢老板,我们今天不收人情红包。这是我爸,刚伤愈出院。爸,就是这位店老板救了你,你要好好感谢人家。”花小玉微笑着说。
花老头睁大昏花双眼,终于认出:“呦,原来是朱老板,快请坐请坐。我这条老命是拾得来的,肯定是菩萨显灵,请你出手相救,万分感谢你,万分感谢观音老母!”花老头连忙取出中华香烟,顶出烟头:“朱老板,请抽烟。”
“谢谢。”朱老板抽出三支,一支给花老头叼住,一支给花大强。花大强拿出打火机,三人同时点着。朱老板暗想:过去老花到我店里专买“大前门”的呀。
时近中午,即将开席。纱罩撒去,荤素冷碟量足质佳。亲朋好友谈笑风生,就等开席。
左边首席首座是村书记,旧房改造的手续是他跑下来的,新房重建他是首功。其次是村长、村会、村妇主任、村医、大强小强、花老二作陪。
花老头和朱老板肩挨肩坐在右边第一桌上,还有花妈、大舅妈、大舅、花小玉、张姐、二娘娘。其他亲戚朋友也已落座,济济一堂,开心快活。
张姐打开“百年迎驾”,替花总斟满酒杯,花小玉端杯离座,站在中间对大伙热情地说:“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我爸康复出院的大喜日子,也是我家新房进宅的好日子。承蒙各位光临,不胜荣幸。我代表全家向各位致谢,请大家开怀畅饮,我先干为敬。”
花小玉举起满满一杯酒,一口气喝下肚,全场响起一片掌声。
她坐下,尝了几口菜,觉得味道还不错,当然不能跟祁园的菜肴相比。张姐又给她倒满酒,花小玉端杯来到村书记旁边:“书记,你为我家建房手续跑了好多天,谢谢你,辛苦了,我敬你。”
村书记起身,端起酒杯谦虚地说:“不辛苦,这是我应尽的义务,请。”村书记喝了一口,其他人也站起身陪喝。书记暗想:这小丫头几天不见,变化太大了,前途无量。
花老头不会客套,闷头小口咪酒,身体尚未恢复,不敢大吃大喝。这时村官们围过来向他敬酒,花老头受宠若惊,与这些大人物推杯换盏的机会几乎没有过。花老头酒量还可以,虽然没有喝多少,可他此时仍然没有屋主人的意识,晕乎乎的。
花小玉给另外四桌一一敬酒,众宾客仰脖灌酒,喜笑颜开。
大菜一个接一个上,酒一杯接一杯地喝,客厅内欢乐气氛高涨。而这时,花小玉悄悄离席,急步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张姐紧紧跟随。
花小玉匆匆进房,张姐随即关上房门。花小玉奔进卫生间哇哇狂吐,张姐用纸巾替她擦嘴,边抹背脊边关切地说:“花总,你酒没有到位,怎么就醉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吐呢。”
花小玉手捂胸口,不敢离开坐便器,也不与张姐答话。张姐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花小玉,刚喝了几口,又埋头呕吐不止。张姐又替她擦擦,接过水:“这下舒服了吧,来,洗洗脸。”
两人走出房间,若无其事地坐下来。花小玉扒了一小碗饭,喝了一口汤。待张姐吃饱后,两人又回到房间。刚躺下不久,花小玉又来事了。完后,花小玉仰在床上不解地说:“这菜肯定不卫生,猪食。”她翻身便睡。张姐卧在沙发上想:“还好我没有不良反应,是不是她喝猛了?”
一觉睡醒,花小玉感觉好多了,头已不晕,胃也舒坦了。她起身进卫生间洗漱。张姐机警地拗起身,穿好鞋,将毛巾被叠好,又把床上的薄被叠整齐,拉平床单。花小玉走出卫生间:
“张姐,我们回扬州吧。”
“好。”张姐赶紧进卫生间洗漱,很快出来了。
花小玉拿起挎包就走。外面两桌麻将已进入激战,厨房小方桌上也有一局。看闲的人比参赌的多,都不插嘴,烟雾缭绕,醉眼朦胧。晚上一顿丰盛的酒宴正在等着他们,好不快活。
花小玉走进对过父母房间,花爸坐在单人沙发上抽烟,花妈坐在另一边看电视剧。
“爸妈,我有事回扬州了。酒席钱和一切开销已给了大哥。”她又从包里掏出一扎钞票:“这些钱给你们日常开支,以后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爸你不用送我,就坐在这儿歇着。”
妈妈匆忙把一扎钱塞进枕头下面,跟随女儿走出大门。
张姐将车倒进来,推开车门。花小玉同妈妈紧紧抱了一下后,钻进副驾座,关上门系上安全带,手伸出窗外恋恋不舍地摆摆。妈妈眼含泪花,紧走几步,目送小汽车渐渐加速离去。
张姐聚精会神地开车,不快不慢,稳步前进。花小玉总觉得周身都不自在,放下座椅仰身躺下。轻微的颠动,催她渐入梦乡。
很快,离扬州不远了。
花小玉一觉惊醒,疲惫地说:“直接去苏北医院。”
扬州,苏北医院南门永远在患交通堵塞癌。再高明的医生也束手无策,望路兴叹。张姐临近东门,再也不能前进一步,像蜗牛一样趴伏不动。花小玉推开车门,沮丧地撂下一句话:“我在胃科门诊等你。”她跳下车,从东门侧身而入。
花小玉挂完号,领到“健康卡”,踏上电梯,上三楼,找到胃科门诊室,坐下耐心等候。下午人不多,不一会儿门外小显示屏上出现花小玉的名字,她起身进门就诊。
一位身着白大褂戴一付近视眼镜的女大夫,端坐在办公桌后,五十岁左右,娴静睿智。花小玉敬畏地坐在桌旁,递上健康卡挂号单。
女大夫将健康卡放在读卡器上,电脑显示屏上立刻映现病号的基本信息。女大夫扫了一眼视屏,柔声问道:“哪里不舒服?”
花小玉轻声回答:“医生,今天中午吃饭突然胃疼恶心,还吐得厉害。以前胃子好好的,不知得了什么病。”
“做个胃镜检查吧。”女大夫点了一通鼠标,把健康卡还给花小玉:“你去收费处缴一下钱,明天上午空腹检查。”
“医生,中上吃的饭全吐光了,胃空了,现在可以做检查么?”
“也行。你缴完费,再到一楼预约柜台让他们安排一下。做完再到我这儿来。好,去吧。”
收费处的人问:“你做无痛的还是普通的?”
花小玉反问:“无痛就是没有疼痛么?”
“无痛就是局部麻醉,睡一会儿就做好了,费用高一点。”
“行,不难受就好。”
花小玉缴完费,又到对过预约登记处办了手续:“请问在哪里做胃镜?”
“还是在三楼,内科的西边。”
“谢谢。”花小玉转身打电话给张姐:“我马上在胃镜检查室外等你,三楼西边。”
“花总,我现在就在三楼,我到电梯口等你。”
电梯缓缓运行到三楼,花小玉迈步走出阶梯,张姐接住她的右手,关切地说:“慢点,该饿了吧?”
“做胃镜必须空肚子,少喝一点水吧。”
张姐从挎包里取出一瓶饮料拧开递给她,她喝了一口,又还给张姐。
路经内科、B超影像室,抬头看到“胃肠镜中心”。她们来到窗口,将检查单递给护士,护士看了一眼,叮咛道:“坐在椅子上等着,家属不要离开。”
十几排钢椅子上,稀稀拉拉坐着十数人,下午果然不忙。
花小玉垂头胡思乱想:“得了什么病,还要做胃镜检查,难受么?”
张姐紧挨着花小玉仰身躺半躺着,有点困了。早上起得早,来回开长途,眼皮刚合上不久,大厅喇叭喊了起来:“花小玉,进来。”
左边小门拉开,又喊了一遍。花小玉起身进小门,张姐紧随其后。护工拦住:“家属在外等候。”
花小玉手快,一张红色大钞塞进她手心。护工闭嘴,弯腰替二人穿上鞋套:“请进去稍等一下,马上就摊到你们了。”
连等带做,二十分钟搞定。工作人员提醒她们脱下鞋套,张姐搀扶着花小玉从右门走出。在椅子上休息了五分钟,花小玉掏出电脑报告单一看,单子上两排胃镜照片,看不出啥名堂。最下面两个小字:正常。
花小玉松了一口气,张姐高兴地说:“太好了,胃子没病,虚惊一场。”
她们俩回到内科,找到女医生的专家门诊室。张姐在门外坐下,花小玉见里面没病人,走了进去。她将检查报告给了女医生,女医生一看,微笑着说:“很好,没问题。”
“医生,我中午为什么那么难受,吃下的东西全吐了。会不会酒喝猛了,喝多了?”
女医生看看花小玉美妙的脸庞,拽过右手,搭起脉象。片刻功夫,她对花小玉说:“你转诊妇科,现在就去看看,在四楼。好,就这样。”
花小玉取走检查单和健康卡:“谢谢医生。”
她走出诊室,拉着张姐说:“快到楼下小饭店去,我肚子饿死了。”
“好好,你慢点。”
她们走出门诊大厅,一眼看到路东的小吃馆,门上的招牌三个大字:必香居。管它香不香,先填饱肚子再说。张姐携着花小玉上了几步台阶,推开门,哇,好漂亮的小吃店:环境雅洁,窗明桌净。不足一百平方,三分之一的地方是操作间,有十几种面条、饭品,包子速食一应俱全。饮料多种,居然还有爆米花。
花小玉对收银员说:“来一碗菜面,张姐你吃什么?”
“我不饿。”
一会儿功夫,一碗油光鲜翠的菜面端到了桌上。花小玉嗅到热腾腾的鲜香,口水在嘴里打转。她吹了吹碗边的热气,撮一小口面汤,立刻瞪大眼睛感觉不对,她摸摸喉咙对张姐说:“我嗓子好像噎住了?”
张姐关切地说:“你少叉一点面吃吃看。”
花小玉只吃了几根面条,特意多嚼了几口缓缓下咽:“没有吃的感觉,怎么回事?”
“花总,你喉咙刚做了局部麻醉,不是什么毛病。”
“对对。”花小玉勉强吃了一点,喝了几口汤:“不能玩了,垫垫饥就行。”她筷子一推,起身走人。
花小玉和张姐走出必香居,挂完号,找到四楼妇科。下午看病的人不多,候诊椅子上空荡荡的。花小玉对张姐说:“你坐在这儿歇歇,我进去了。”
一位年轻苗条的女大夫看见进门的病人,示意坐下,接过健康卡,电脑屏幕上显示:“疑是妊娠。”医生微笑着问:“你的月事正常么?”
“什么月事?”花小玉瞪大眼弄不明白。
“哦,这两个月月经来了没有?”
“哎,医生,你这一问,我倒想起最近没有来。”
医生在电脑上打了几个字,把健康卡还给花小玉:“你到二楼化验中心查一下尿检。”
花小玉揣起健康卡出来。张姐起身跟着,见她不吭声,也就不便细问。四楼也有收银台,苏北医院收费的设施倒很齐备,患者很舒心。但它家药价令所有病人心寒,无休止的检查令人不懂,连近在咫尺的江都医院新拍片子都不认可,还要重来一遍。
花小玉刷了化验费,二人来到化验中心。一个瘦削的青年化验员见到年轻貌美的花小玉,眯起小眼微笑着接过健康卡,看到电脑上的化验项目,递出一只透明塑料杯:“请送一点尿液样本过来,女厕所向右拐十几米,右边便是。”
张姐接过杯子,瞟了他一眼,也不搭话转身就走。如果这小伙知道张姐的功夫,肯定要吓尿裤子。花小玉倒是若无其事地跟在张姐后面去上厕所。
没多长时间,二人转回检验中心。张姐递上带有热气的小杯子,瘦小伙双手接过,小心地走向里面,像捧着参汤似的生怕洒掉一滴。
半支烟功夫,检验员出来说:“请回到医生那里去吧。”
花小玉坐在凳子上,疑惑地望着医生。医生扫了一眼屏幕,微笑着说:“恭喜你。”
花小玉不解地睁大眼问:“恭喜什么?”
“你怀孕了。”
“啊?!”花小玉大吃一惊,眼睛瞪得更大:“医生,是真的吗?”
医生见花小玉俊俏而幼稚的表情,真诚地说:“不会错的,你放心。从现在开始,你就要到社区医院建档,定期检查,确保孕期安全,胎儿健康发育。我们医院也有孕检科,医疗水平很高,你可以慎重选择。”医生给了她一本宣传册:“回去认真看看。”
花小玉接过一看:《孕妇健康知识》,赶紧塞进包里:“医生,进你们医院太难,我回去再考虑下,过一天请你吃饭,谢谢!”她说完起身告辞。
张姐见花小玉喜滋滋地出来,起身迎上去。
“回家,先到大润发。”
“好。”张姐不便多问,带路走到汽车停歇的地方。
“董事长,我回来了,现在到大润发买点东西。”
“哎,今天晚上你家没有酒吃吗?”
“身体不舒服,再好的菜也没有胃口,早点回来休息。”
“回家见。”
来到大润发,张姐推了一辆大购物车。在商场转了一圈,车子装得满满的。花小玉只拿了红色的饮料和酸味的西梅、酸糖球、山楂等刺激口腔肠胃的果干。
花小玉、张姐回到祁园,直接上三楼起居室。
“张姐,冲两碗京果粉。”花小玉说完,进卫生间洗了把脸,依然容光焕发,青春艳丽。她对着镜子看看,可总觉得自己变了。
花小玉用勺子吃了一口京果粉,点点头,喉咙顺溜了。愉快地吃完,真饿了。她对张姐说:“哎,好了,没事了。”
“花总,祁董要下班了,我们下去吧。”张姐洗完碗说。
“好的。”
祁董的座驾像坦克一般坚固厚重,宝蓝色油漆闪映着夕阳的光辉,疾驰而来。奔驰飞进大门,慢速穿过宽阔的庄河。
花总为首的迎接人员在下马桥一字排开,毕恭毕敬。汽车停下,花总走上前,后座车门自动开启:“欢迎董事长平安归来。”一只手挡住门框,保护着董事长高贵的脑袋。
董事长钻出汽车,顺势拉住花总遮门的右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好朋友常见常新。”花总倒也机智过人。
小翠给董事长倒了一杯葡萄酒,他见三人面前都已倒满红色液体,不解地问:“这不是葡萄酒,喝的是什么?”
“酸梅汤,董事长,干一杯。”花小玉一饮而尽,咂咂嘴:“太好喝了!”
两个大龄单身女跟着她也喝下又酸又甜的酸梅汤,互相点点头:“挺好喝。”
董事长望着她们三个,有点弄不明白。不管他:“来,吃菜。”
一顿丰盛的晚餐用过了,祁董酒足饭饱心情不错。花小玉只能饮料奉陪,吃了点清单易消化的菜品,以防胃口不适。
饭后,回到三楼起居室,喝茶看电视,尽享二人世界。
今晚11频道播放“黎园闯关我挂帅”节目。赵宝乐在相声界混不下去了,但凭他能说会唱的金嗓子,在央视弄了一个位置。一场下来,别人唱得少,他的废话一大箩,不知导演干什么去了。
一个矮个的演唱嘉宾出场,老赵高厚悦耳的嗓音介绍说:“这位是吴视光、新凤霞的公子。”
台下一片掌声。吴公子唱了一段京剧,又引来一片掌声。他接着展开一幅国画作品,说这是他母亲与齐白石合作的水墨丹青,他母亲画的山与树,齐大师在下面画的水和虾,这绝对是真迹。台下的掌声如雷贯耳。
嘉宾接着又爆出惊人的故事:“齐白石老先生大器晚成,身体硬朗。建国初期全国平均寿命只有35岁,他活到九十多岁。并且,七八十岁还生了儿子!”
老赵听了这话,小眼睛立马瞪大成牛眼:“真神人也!”
“这话还是可信的!”董事长有感而发:“齐大师下笔如有神,胯下超道仙!”
“不过这生孩子的妈妈,年龄可不能过大。”花小玉说的这话很对。
趁兴,祁董把花小玉拖进卧房内的卫生间,关上门,还将锁栓死。这可是从来没有过。
花小玉见董事长可能喝多了,有点失态,忙问:“洗澡?”
祁董也不答话,从腰上拿出一串钥匙,用精巧的遥控器对着穿衣镜按了一下。无需开口的“芝麻开门”,镜子竟然门一样向外开下来,露出又一道厚重的不锈钢霸王门。
他朝左边门框前一站,几秒钟内门徐徐向右滑移,直至门与门框相碰,“砰”的一声,瞬间,室内亮如白昼。
花小玉看傻了眼,好像在欣赏魔幻动画片。
祁董拉着花小玉的手走进门。左边一排玻璃展柜,上面覆盖蓝色绸布。右边十几只大小不一的保险箱,士兵似的严阵以待。
祁董掀开中间展柜的蓝绸,一幅齐白石的游虾戏水图呈现在眼前,跟刚才电视上展示的墨宝类似。
花小玉满脸钦佩地说:“这画真好!这虾比我们吃的虾还像虾。”
祁董听了一笑,心想:就知道吃。他坐在保险柜上讲起一个故事:
“当年,齐老在北平已经相当有名气了,上门求画的人很多。一天,有个人登门买画,给了四两五钱银子。谈妥的价钱是一两一只虾,此人为了贪小便宜,也许当时手头不便。隔日取画,来人见画纸上四只墨虾嬉戏游玩,另一只头埋在水中,只有半截身子露在水面。购画人一笑,卷画走了。通过这个小插曲,足见白石先生是一个幽默有趣的老人。今天,这幅画几经辗转,成了我的收藏,可见这是一幅真迹无疑。”
花小玉凑近柜台细看,果然是一幅四只半虾的传世佳作,赞叹道:“这肯定是真的!”
“请多位大家鉴定过的,都说不假。”祁董自豪地说。
他立起身,转面输入六位数密码,拉开保险柜门,对花小玉说:“你看这里面是什么宝贝?”
花小玉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这不是一颗黄芽菜么?”
祁董笑了笑,小心翼翼地将黄芽菜捧出来:“你捺捺看,能不能掐出水来?”
花小玉上前伸手一按,惊诧道:“挺硬的,像石头。”
祁董愉悦地说:“告诉你,这是翡翠白菜,永远不会烂!”接着他又坐在旁边一只箱柜上讲起了故事:“蒋介石手下一名将领叫孙殿莫,他是杂牌军,武器和给养都不到位。他们只能自力更生,成了半兵半匪。有一年孙部驻防HEB省一个地方,清东陵就在他的防区内。狗急了还要跳墙,为了生存,孙打起了皇家陵墓的主意。他以演习为名,包围了清东陵,用炸药炸开慈禧太后的墓道口。匪兵们爬进主墓室,劈开棺材,大肆劫掠,可怜老太太的尸身一丝不挂,被扔在墙角。为了取出口中的宝珠,连嘴巴都被扣烂。在众多宝贝堆中,就有一棵翡翠白菜。从此这款玉雕身价倍增,名扬海内外。我的这棵是民间艺人雕琢的,材质、重量比老佛爷的差远了,但也是值得欣赏收藏的。”
“东陵盗宝案引起全国人民的愤慨,孙犯知道大祸临头。为了保住脑袋,用手中的宝贝大肆贿赂政府高官,将翡翠白菜进贡给了宋美龄。蒋介石这才饶了孙犯,关进监狱。后来被共产党接管,病死在狱中。”
“皇家、显贵将宝物藏进坟墓,盗墓贼挖出卖给又一代拥有钱财的人,宝藏成了周转媒介。清廷的XJ封疆大吏将河田翡翠白菜孝敬给死鬼慈禧,民国将军又盗出送给宋美龄,国宝至今下落不明。过眼云烟的闹剧不断上演,令人不服不行。”
花小玉这时按耐不住地说:“董事长,这些柜台、保险箱里都有宝贝,以后慢慢细看。今天,我也有一样万分珍贵的宝贝献给你。”
“说来听听。”祁董翘起腿颇感兴趣地说。
花小玉双手搭在祁董的肩上,含情脉脉地说:
“董事长,我怀孕了。”
“怀,怀孕,什么,你怀孕了?是真的吗?”
花小玉从口袋里掏出诊断单,祁董抢过瞪大眼一看:“妊娠六周。”他一把将花小玉抱住。花小玉用手挡着肚皮,悄声说:“别挤着宝宝。”
“哦?哦!”祁董后退一小部分的,搂住她的脖子,心潮澎湃,激动万分,泪如涌泉,眼泪水滴湿花小玉后背衣衫。他喃喃低语:“宝宝,宝宝,我祁小兵终于有后了。感谢老天爷!感谢花小玉!”
他挺直身子,花小玉用纸替他揩揩眼睛。他郑重其事地对她说:
“花小玉,我们结婚吧!”
“啊?!”迷糊。
“嗯!……”省略号代表后面有若干个“嗯!”
祁董紧抱住花小玉,可臀部撒多远,滑稽而有趣。花小玉心头蹦蹦乱跳,面色湖红,闭眼深呼吸。
掉进蜜罐的二人,渐渐平静。祁董松开手臂,打开一只小型保险箱,抽出上屉,一片五彩光芒直刺眼球,大大小小的兰黄粉钻戒、项链十数枚、条。祁董拈了一只中等的三克拉黄钻戒,郑重地朝花小玉右手无名指一套:“先把这只戴起来。”
花小玉对宝石一点不懂,只觉得挺好看的,伸直指头看看,亮闪闪的,开心地说:“谢谢祁董!”
“以后不要再谢呀谢的,都是一家人了。”
走出密室,祁董坐在沙发上喝了口茶,对花小玉说:“宝宝在一天天长大,可以说是日新月异。我们得抓紧时间把大事办了。”
“是啊是啊。”花小玉连连点头。
祁董用手机接通了两个人的电话:“周总,关总,你们二位明天一早到祁园吃早茶,有事请你们办。”
祁董说完挂了电话,转头对花小玉说:“日后有好多事情要忙,但头等大事是提亲下定。你通知两个哥哥明天别上班,在家等着,公司有人上门谈重要的事情。”
花小玉立即与她两个哥哥通了电话,然后才洗澡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