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混迹于天涯舞厅的灯红酒绿与虚情假意之间,就算是再老实的孩子也会在里面不自觉地学到一些邪祟的东西,何况李北辰就是抱着学习的目的去的。
“花姐,来一曲。”伴随着昏暗的灯光,李北辰搂着一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大的女人在舞池的角落“纱”了起来。不一会功夫,花姐那不算丰满的胸脯随着自己逐渐变得急促的呼吸声,开始上下抖动起来。对于男人来说,有些事情不仅能做到无师自通,甚至还能做得很好。
待到一曲终了,花姐一巴掌拍在李北辰背上,说道:“穆南,每次你都把我弄成这样,然后又没有然后,你该不会是有病吧?”穆南是李北辰混迹天涯舞厅的艺名,谁会傻到用真名出来玩。
李北辰用裤兜里摸出“纱”费正要往花姐包里放,花姐却一把打开他的手,说道:“跟你这么个帅哥一起是我占了便宜,今天开始不收你的钱了。就当是我存在你这里的,存多了你可就要便宜花姐我了。哈哈、哈哈哈”。花姐显然对只动口不动手的李北辰有了一丝好感和好奇,居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见花姐如此说,李北辰神色一暗,说道:“花姐,你也知道我经常来这里,可你是我遇到的最特别的女人。如果花姐晚上没事,我想请你吃个夜宵,也找个人说说心里话。”李北辰说得真诚,一点也没有其他男人说出请吃夜宵时的猥琐。
花姐哈哈笑道:“好啊,最好是把你灌醉,然后再吃了你。”听李北辰说自己特别,可花姐何尝不觉得李北辰是个特别的人。混迹纱纱舞场多年,见过太多的男人,虽然这些男人高矮胖瘦各不一样,可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好色。李北辰真不一样,这个帅帅的男人有礼貌,说话又好听,经常点自己可又不和自己上床。花姐甚至明说自己不收李北辰钱,可他依然不为所动。刚才说李北辰有病也只是一句戏言,舞池中的接触能让花姐真切的感受到这个男人必然生猛无匹。作为一个长期周旋于各种男人之间的风月女子,着实不清楚李北辰现在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纱纱舞场的女人一旦出现在青天白日下,你一定会觉得她与昨晚同自己一起漫步的女子不是同一个人,这就是传说中暖光灯的积极效应。李北辰说花姐特别也不全是谎话,至少她卸去浓妆艳抹之后出现在阳光下,只是一个略显沧桑的大龄女青年。
南衢是个不夜城,全城半夜三更还热火朝天的夜宵铺子不少。应有李北辰之约,花姐今天也算是下了个早班。两人一起走出天涯舞厅,从左侧天桥下至人行步道,再步行了约十五分钟便到了附近最大的一处夜宵广场。随便找了一家吃烧烤的店铺,选了一处偏僻的小桌子,花姐要了些烤串和素菜,李北辰点了一箱本地出产的南衢啤酒,菜还没上,两人就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来。
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完全包裹住了原本的紧身短裙,系好纽扣,一根黑色项圈随意的将大波浪扎束在脑后,满脸的喜色让人很难联想到花姐不久前还在天涯舞厅,靠陪男人纱舞赚钱。
谈笑间,两人已各自清空了一瓶四百六十毫升的啤酒。花姐拨开一颗饱满的水煮花生扔进嘴里,笑嘻嘻的问李北辰道:“怎么着,想通了,今天终于要上老姐的床了?”虽然这一直都是花姐的想法,可女人的嘴不都是能将曲的说成直的吗。
面对花姐的调戏李北辰一点也没有反应,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说道:“花姐说什么呢,我现在已经没有了这方面的能力”。
“咳咳、咳咳”。花姐被李北辰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噎住,接连咳了好几下。平缓住自己的呼吸节奏,花姐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不可能,你小子骗我,我俩贴得这么近,我能感受不出来你的变化。”不过说归说,可花姐依旧是一副好奇的神情盯着李北辰,似乎期待着他爆出更大的瓜来。
李北辰微微皱起了眉头,轻叹一声后向花姐举起了酒杯。花姐看出李北辰心中忧愁,立马举起自己的酒杯与李北辰相碰后一饮而尽。喝干杯中的久,李北辰又不急不缓的给自己添上了一满杯。花姐见状,也急忙将自己的杯子添满。
放下酒瓶,李北辰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花姐耳边:“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之前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女朋友。”在说这句话时,李北辰双眼直直地盯着花姐,似乎很在意花姐对这句话的认可。
花姐精通人情世故,见状立马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指头作发誓状,说道:“相信,我百分之一百相信。你人长得帅,对女人又温柔,我怎么不相信。”
李北辰接着道:“可是我没钱啊!花姐你知道吗,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我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们说好要白头偕老的,可如今就是因为我没钱就抛弃了我。”说出此话李北辰声音渐渐有些梗咽,为了掩饰,李北辰狠狠的将面前的啤酒灌进口中。一口将杯中酒吞进肚里,李北辰还觉得不够,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再次一口闷进肚里。两杯酒下肚不仅没能缓和李北辰的情绪,反而催促了他心中的羞愤。
花姐见菜都还没有上桌李北辰就开始灌自己的酒,一来担心他大醉后出事,二来李北辰的状态也激起了她对自己坎坷人生的回忆,便道:“穆南小弟,我看你细皮嫩肉的肯定没吃过什么苦吧。被人抛弃一次就受不了了,还什么丧失了这方面的能力,我看你就是矫情。你知道姐被抛弃了多少次吗?你又知道姐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吗?”花姐越说越激动,声音也随之变得越来越大。
李北辰之前和花姐的接触都是纱纱舞场里,何时见过她的这一副神情,闻言很快平静下来,露出一副诚心倾听的神色。
花姐似乎很满意李北辰此时的表现,说道:“我十五岁就被同村的男人骗了身子,之后他带着我去沿海打工,我俩又双双被骗进了传销组织。他们把我们被骗的几十个人全部控制起来,让我们给家里打电话,忽悠他们说干什么能赚钱。骗到钱的就放人,没骗到钱的就继续呆在这里。他家条件好一些,帮着传销组织骗了他们家一些钱后就被放了出去。我家根本没钱,况且我也不好意思骗亲戚朋友的钱,想着如果骗了他们哪里还有脸回家。就这样他走了,把我孤零零的一个人留在这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原本我以为传销组织见我骗不到钱就会把我卖了,卖去一辈子都见不到天日的地方,哪里知道他们见我不仅带不来收入反而饭量不小,饿了我几天,可能是担心我死在他们这里便把我放了。”说到这里花姐也忍不住心里的悲伤,眼圈慢慢变得红了起来。
李北辰默默地听着花姐的叙述,在花姐停顿时很合时宜地举杯与她对饮,完全就是一个合格的听众角色。
花姐饮尽杯中酒后,从风衣的外口袋摸出一包三五牌香烟给自己点上一根,再朝李北辰扬了扬手里的烟盒,询问他是否需要来上一根。李北辰接过烟盒和打火机,熟练地点上,再将烟盒递还给花姐,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入肺,缓缓吐出一口烟雾,仿佛一同吐出的还有那洗刷不尽的憋屈。
燥辣的烟气入喉,仿似打开花姐尘封往事的钥匙,她继续道:“你能想象得到我当时是什么心情吗?一个只会干农活的女人走在举目无亲的大城市中,那种凄凉、那种无助,甚至我都来不及恨那个要了我的身子又将我无情抛弃的男人。”花姐的声音沉闷而凄厉,可以想见她从不曾忘记那次痛苦的记忆,只是在今天之前她没有给任何人提起。此时花姐的表情早已不是那种可以摆出来的风骚诱人,而是一种介于愤怒和疯狂之间的骇人神色。
“来咯,你们的烤串,这是素菜,两位请慢用,有事随时招呼。”小二的招呼声让这座城市的烟火气驱散了花姐此时心中的阴霾,她的脸色也慢慢的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李北辰今天约花姐吃夜宵有他的目的,通过自己的憋屈来唤醒花姐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去正是不可或缺的环节。至于李北辰为什么知道花姐会有这段过去?不难理解,试问有哪个在纱纱舞场混饭吃的女人没有一段艰难的过往。如果没有,你又怎么能在哪里见着她。花姐的形象与大多数纱纱舞娘不一样,这一点李北辰通过眼睛就能肯定。但要实施自己的复仇计划,这一点是远远不够的。李北辰要的不仅是花姐的过往,更重要的是她与自己的共情。
见花姐逐渐进入状态,李北辰心中不由浮现出一个卑鄙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