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审判台中间,身穿法袍的龚铮从座位起来,朝他左前方的辩护人席躬身:“对于法庭未能正常的闭庭,在此向辩护人致歉!”言语坦诚。辩护人席的年轻女律师从座位上匆忙地起来,她顿时一脸尴尬,禁不住眼睫下垂,微微低头,然后小手按在胸前,匆忙地解释:
“审判长,辩护人刚才向法庭提问何时闭庭,是有特殊情况啊……”
解释的语气轻柔又含蓄。龚铮这才明白年轻女律师刚才“打退堂鼓”,问他何时闭庭,是有特殊情况,并非因为他上午开庭“拉堂”到现在的大中午。他目光思索片刻便坐下,瞟眼左前方的年轻女律师也坐回辩护人席位,他想争取个把小时让上午审判的案子宣判,然后再“退堂”,于是他看了年轻女律师一眼,问:
“辩护人有特殊情况,能否向法庭说明吗?”
辩护人席里,年轻女律师目光痴迷,她感到说了就不能再看审判台上龚铮那盛世美颜,而是目光直盯盯地在龚铮那盛世美颜上痴缠:
龚铮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洁白纯净,好像能净化被告人犯罪的心灵;一对剑眉如虹,让律师无法为犯罪的被告人脱罪;一双荔枝眼里黑曜石般的瞳纯碎,会让被告人乖乖去认罪;漆黑的眼底明亮,宛若浩瀚天际的星光,在为被告人打开人生的另一扇窗户,点亮新生……
时间“嘀嗒、嘀嗒”地从年轻女律师痴迷的目光前流走,她痴迷的目光依旧在凝望她右前方审判台上龚铮那旷世美颜,让她CPU停止了工作,大脑里一片空白,忘了龚铮刚才在询问她,而是感到审判台上在等她回答的龚铮犹如在世的潘安,让她眼前的一切在齐刷刷地倾倒,接着是十里塌方、一片片地沦陷……
就在她想这样沦陷个一百年的时候,里边座位上的中年男律师轻咳了两声,她这才微微地侧脸,看向旁边的中年男律师。中年男律师把他面前笔记本电脑屏幕慢慢地斜向她,她看到屏幕上面有两行字:
诶,看了一个上午,还没看够啊?时间再这样空白下去,等下咱们就不用登机返京了!
她看完这两行字,感到这两行字像是她在网上征婚的资料,突然被中年男律师窥见似的,让她雪白的瓜子脸顿时“刷”地一下绯红,她禁不住地睨了旁边的中年男律师一眼,这才想到审判台上的龚铮刚才在询问她,便红着脸看向她右前方审判长席的龚铮,然后开始回答:
“审判长,辩护人的特殊情况是——”顿了一下,“是提前订了今天中午1点50分从州江返回京城的机票。”
语速不紧不慢。到底是律师,尴尬不失从容,回话轻松自如,她接着语速加快:“法庭要是在一个小时后当庭宣判,辩护人就来不及登机返京了诶。回答完毕,谢谢!”
她回答后,目光转向她面前辩护人席上面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她两只小手在键盘上迅速地滑动点击……刹那,法庭矗立的两个大屏幕上面,出现她和中年男律师订今天中午13点50分返京机票的截图。
这时,法庭黑压压的人们明白了,她在宣判前才提出指控女被告人构成职务侵占罪的罪名有错,是不给公诉人一个辩论的机会。现在她又向法庭展示他们提前订了中午返京的机票,就像是在法庭上打退堂鼓,要走人;不仅打了公诉人一个措手不及,也让审判台上的龚铮难下审判台,还让整个法庭见证了她的厉害。
顿时,黑压压的法庭里人们目光各异,不约而同地望着前方审判台正中端坐的龚铮,看他怎么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龚铮剑眉紧皱,他对年轻女律师突然来这手有些错愕,这个的确不在他制定的预案范围内,是因为近年来到法院出庭的律师是州江本地人,不存在上午开庭“拉堂”会影响到律师的出行等;现在,他瞧着法庭一道道期待的目光,知道自己制定的审判预案存在漏洞,于是他朝左前方的辩护人席微微低头,歉意地表示:
“法庭对没有掌握辩护人这个特殊情况,在此说抱歉!”语气紧凑,“法庭现在是否休庭,这就当庭合议,很快给出决定。请辩护人稍等!”
音声坦诚而又彬彬有礼,从他面前审判台上面的麦克风里传出,在黑压压的法庭里宛如电视上的男播音腔。此刻,黑压压的旁听席里,一道道期待的目光又齐刷刷地凝望前方的审判台。
黑压压旁听席中央通道的半中腰,右面靠边的座位上,一坐尽倾的身穿米白色皮草外套女孩玫瑰金色发公主头昂着,她瞪大的一双桃花眼里,凝视的目光越过她前面的黑压压旁听人员,望着前方审判台上年轻的女审判员在和挨着的龚铮喁喁细语,她凝眸的一双桃花眼里交织着说不清的幽怨,还有莫名其妙的妒忌……
辩护人席里,年轻女律师一双凤眼看向她右前方的审判台,她瞧着审判台中间的龚铮在与挨着的年轻女审判员交头接耳,让她沦陷的目光里错综复杂;而中年男律师眼角却露出一丝得意的笑,他瞥了旁边花痴般的年轻女律师一眼,然后看向他们左前方的法庭审判区:
法庭审判区,并排的3个“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从左至右依次坐着钱朵朵、霍广亮和朱智聪;他们昂着头,上半身露在井口似的三面栅栏上面,陷在三面栅栏下面的下半身,好像掉进井里似的。
每个“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迎面正上方,悬挂着一块长方形的白底黑字“被告人”牌子;三面栅栏外侧的两边,每把椅子上端坐着一名全副武装的法警,个个表情郑重地面向前方的审判台,他们戴白手套的双手搭在弯曲成九十度的双腿上,横着看去,好像连接成的一条白线,又像道路边上不可逾越的白色路缘线。
左边“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坐着的钱朵朵身穿黄色羽绒服,昂头面向前方的审判台,她苍白的脸色没有一点血丝,一双呆滞的狐狸眼里,空洞的看不到一丝生机,而是流露出丝丝的悲伤和惊悸,随着她微微侧脸,又慢慢地流向她右边中间“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
中间“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坐着的霍广亮目光焦虑,他身穿绿色大衣,面色如土,瞪大的一双龙眼凝视正前方的审判台;他瞧着审判台上龚铮在和挨着的男审判员低头附耳,禁不住愁眉紧锁……
审判区右边“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坐着的朱智聪戴着一副黑色框的眼镜,他面如枯槁,没有一点表情,昂着的头一动不动,跟雕塑似的,始终面向前方的审判台。
审判台上方的两端之间,横着悬挂的一块窄长窄长黑色液晶屏幕上面,一行鲜红的“州江市人民法院刑事审判庭”大字,闪烁着耀眼的红光,与下方法庭白色墙壁正中悬挂的硕大鲜艳国徽相映成辉。
硕大鲜艳的国徽正下方,一行审判桌正中的审判长席位里,龚铮板栗头从他右边座位上的身穿法袍男审判员耳边抬起,他眸色凝重,环视审判台下黑压压法庭里瞪大的一双双眼睛,他身子前倾,对住他眼前审判桌上面的麦克风,郑重地宣布:
“法庭经庭上合议,认为辩护人刚才提出的中午1点50分登机返京之事,迫在眉睫。”音色凝重,“法庭经研究决定——”顿下,音声提了提,“决定休庭……”
“不能休庭、不能休庭啊——”审判区中间“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霍广亮瞪眼叫喊,打断了正前方审判台上的龚铮宣布。顿时,整个法庭里目光惊愕。审判台上,龚铮目光诧异,他眉头微皱,右手伸向他眼前审判桌右前方上面的法槌。
“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里,霍广亮看到这一幕后,他倏地从座位上起来,一边惊恐地望着正前方审判长席里的龚铮,一边摆动着双手大叫:“审判长,不能休庭、不能休庭呀!”他大叫的声音沙哑又急切。辩护人席里,年轻女律师满眼疑惑,看不明白她左前方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为啥不让休庭。
此时,霍广亮双胳膊已被三面栅栏外侧两边分别站着的全副武装男法警抓住,犹如钢铁巨侠般地卡住,悬在半空中。霍广亮挣了挣被两名法警抓住的双胳膊,挣不动;他望着正前方审判长席的龚铮手里举着法槌,急得他瞪大的一对眼珠子快要迸出来,便扯着嗓子叫喊:
“审判长——不能休庭、不能休庭呀——”急促的哀叫声悲戚又揪心,“我叫嚣法庭,不让休庭,知道违反了法庭纪律,愿意接受处罚,可是情不得已啊……”
他哀叫声跟哭腔似的。黑压压的法庭里静的听不到人们喘气声,人人屏住呼吸凝望前方的审判台。审判台中间,龚铮紧皱眉头,他手里举着的法槌没有举起,而是瞟眼他左前方辩护人席的年轻女律师。
年轻女律师仍在瞪眼怒视她左前方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让她想到昨晚霍广亮的妻子夏之雨给她打电话,求她要为霍广亮减轻罪行来……她当时在通话中宽慰夏之雨,说现有的证据不能证明霍广亮包养钱朵朵就构成重婚罪。夏之雨在电话里对她是感激不尽。
她不在乎夏之雨的感激之情,为的是好向恩师交代。上周,恩师把这个案子托给她,好在昨天下午中年男律师说今天上午他们京城开庭的案子取消,这才有空来辩护。至于夏之雨通过什么关系找到她恩师,她没去多想,而是觉得想的太多了,就没时间去思考相亲的事。
昨晚,她还考虑到今早从京城飞抵州江,正好赶上开庭的时间,就不能去州江看守所会见霍广亮;她便在夏之雨打过来的电话中暗示,说霍广亮上法庭受审时,要是好好表现,能够认罪悔罪,霍广亮包养钱朵朵挪用的那笔巨额货款窟窿,就是填不上,也可以从轻处罚。
夏之雨在通话中声称,霍广亮被捕后提起离婚,自己经批准后去看守所见了霍广亮,表明不离婚;霍广亮看到了希望,为了家庭和两个女儿痛悔不已,表示要重新做人,要在法庭上认罪悔罪,好好表现。
她想到这些,看到眼前左前方中间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竟然和她唱对台戏,顿时感到自己脸被“啪啪”地打了一下,这才恼羞成怒地瞪眼怒视霍广亮。恼怒之后,她扭头看向右前方审判台上的龚铮。
龚铮与年轻女律师不满的目光相对,他读懂意思,是不满他没有敲法槌制止。他觉得被告人霍广亮刚才叫嚣法庭不让休庭,有蹊跷,才没有敲法槌。现在,他瞥眼面前审判桌上面笔记本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认为让霍广亮道出其哀求不让休庭的原因,并不影响接下来的休庭,反而利于霍广亮认罪,于是他果断地说:
“请值庭法警松开被告人霍广亮!”
声音不徐不疾。两名站着的全副武装男法警听了后,他俩戴白手套的双手纷纷从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双胳膊上松开。
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抬起双胳膊活动了一下,他期待的目光望着正前方审判台上的龚铮。龚铮看了他一眼,接着断事以理道:
“法庭给被告人霍广亮2分钟时间,回答其刚才叫嚣法庭不让休庭,是怎么一个‘情不得已’,并将视情况给予处罚。”
声音清冷如玉,严肃中呈现出公平,公平中蕴含着公正。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顿时感激得双眼潮湿,他双脚并立,朝三面栅栏外正前方的审判台低头躬身:“谢谢法庭!谢谢审判长法外开恩!”
他感激之后,没有抬头,而是目光斜视他左边“井”字型似的三面栅栏,与里面钱朵朵恐慌不安的目光撞到一起……他眉宇之间微微地皱了皱,眉心间上的锁好似在一点点地打开,仿佛在向钱朵朵暗示,他现在要向法庭敞开他俩之间那不能再藏着的秘密……
三面栅栏里坐着的钱朵朵瞳孔紧缩,她明白霍广亮现在看她是啥意思,禁不住眼前掠过一丝惊悸,然后眼睫微微地垂下,是在默许……
辩护人席的年轻女律师看不下去这一幕了,她瞪眼叫道:“被告人霍广亮,别在那东张西望了诶,抓紧时间回答法庭。”语速很快,然后她左手腕上的女表抬起,接着说,“现在开始倒计时!”她并不想倒计时,那样就能多看审判台上龚铮那美颜,可眼下时间不允许她。
她叫蒲素,是京城一名金牌律师;中年男律师是她的领导,叫卞硕。昨晚,她在研判该案辩论方案时,发现公诉书里指控霍广亮和钱朵朵重婚的证据不足,还混淆了钱朵朵的另一个罪名,才在法庭最后打公诉人一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提前预订的返京机票之事让龚铮为难,更没想到霍广亮现在杀出来,和她唱对台戏。
现在,她是不会和霍广亮唱对台戏的,不是不敢,而是没时间。原因是下午京城排期开庭的案子很重要,她和卞硕必须按时登机返京,按时出庭,否则将会影响到他俩今后的律师生涯。至于霍广亮现在为什么和她唱对台戏,她没心情知道,这才着急地催霍广亮赶快回答其为啥叫嚣法庭不让休庭。
审判区中间的三面栅栏里,站着的霍广亮顿时目光尴尬,他无奈地看看右前方辩护人席的蒲素,然后目光转向他正前方的审判台,耸视审判长里的龚铮,这才继续回答:“尊敬的审判长,我知罪认罪……”
审判台中间的审判长席位里,端坐的龚铮目光凝重,漆黑的瞳纯粹,干净的脸纯净。霍广亮看了后,他感到是在涤荡他那犯罪的心灵,刹那让他痛悔不已,禁不住嘴角瘪起,悔恨地接着说:
“法庭上两位辩护人,是我妻子四处借钱,从京城请来的大律师……”低低的嗓音哽咽,“而我……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享受,没钱了还指使同事朱智聪把一千多万元货款,分批转给了钱朵朵……”
“啊——原来是鑫土集团穷经理挖墙脚,家外养花案呀……”站在四楼法庭大门前楼梯口的季怡瞪眼惊叫,她两只小手一边抖动着怀抱的一摞卷宗,一边不由自主地打断了她面前龚铮的回忆。
龚铮抬眸,他深沉的回忆目光顿时有些诧异,不明白眼前的季怡是怎么知道这个案子的,禁不住疑惑地看着季怡,然后笑着问:“诶,季法官,不会是上午我们四楼的法庭审判,传音到你们五楼法庭吧?”
他逗趣的声音诙谐又风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