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别墅的大门洞开着,我和葛蕾看到后都吓了一跳,她赶紧刹住了车。
“咱们走的时候,没有锁门吗?”
“我记不清了。”
“会不会遭贼了?”
“不会吧……”
“赶紧开进去看看!”
我俩走了一天一夜,如果因为我俩的疏忽而使小别墅遭了贼,把赵家麟的家底都搬空了,那可真秀逗了!
车子一进去,我就看见有人正在院子里面晾晒被罩、床单,再仔细一看,竟然是赵家麟的妈妈——哎哟,我俩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
葛蕾使劲掐我的胳膊,责备我道:“叫你一惊一乍的,都快把我吓死了!”
下了车,我俩走过去和赵家麟的妈妈打招呼。葛蕾道:“阿姆,这些我来洗就行了,怎么能麻烦您呐!”
赵家麟的妈妈道:“没事,反正我也闲着。你们房间里还有没用的被罩、床单,一会我给你们换上。”
葛蕾忙道:“不用麻烦您,我们自己换就行了。”
赵家麟的妈妈看了我一眼,用方言对葛蕾道:“不知道你爸爸是咋想的,这个孩子多好,人长得帅,又有本事,上哪里再找这么好的女婿?昨天在街上见到了你爸爸,我还跟他说呢,年龄大个七八岁又怎样,只要不超过十岁就没啥。”
葛蕾呵呵笑了,也说了方言:“我爸爸他认死理,没转过来。”
赵家麟的妈妈道:“你可不能听你爸爸的,他叫你相亲你就去相亲,你自己得要有主意!”
我小声问葛蕾:“你们说啥呐?”
葛蕾笑着对我道:“阿姨夸你长得帅。”
我知道这丫头又在忽悠我,反正我也听不懂闽南话,随你怎么说都是了。
她们接着聊下去,我走开把车子后备箱里的东西拎到屋里去,然后回来问她们要不要喝茶。赵家麟的妈妈道:“不喝了,我这就回去了。”又问葛蕾:“平时你们怎么吃饭,自己做吗?”
葛蕾指了一下我:“都是他做饭。”
赵家麟的妈妈又对葛蕾说了一段方言,最后骑着一辆小电动车走了。
我烧开了水,先给她沏一杯茶,再问她:“你们刚才说什么呢?我听了半天,就听懂了两个字:驾崩。”
她笑了,反而问我:“周岭,你们家的方言,我能听懂吗?”
我道:“我们家说的是中原官话,比较接近普通话,只是声调上不同,比如说‘吃饭’,普通话的‘吃’是第一声,但是在我们方言里,它是第三声,chǐ。”
她学着我老家的方言:“chī fàn,chǐ fàn, chǐ fàn,……你们家的方言怎么听起来怪怪的,chǐ chǐ,呵呵!”
我笑着道:“驾崩听起来不怪吗?”
她又问我:“你的名字周岭怎么说?”
“zhǒu líng。”
“我的名字怎么说?”
“gě léi。”
“我爱你怎么说?”
“wǒài ní。”
“wǒài ní,wǒài ní,wǒài ní……”她越学越想笑,开始还忍着,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笑得前仰后合,花枝乱颤。
我无奈了,对她道:“你想象一下,一千多年前,项羽、刘邦、曹操、华佗都是用这样的口音说话,你还觉得好笑吗?”
“对对对!”她拽拽我的胳膊,央求我:“用你们的方言给我念一首诗,曹操的《短歌行》。”
“不念!”
“那就念念刘邦的《大风歌》。”
“不念!”
她拽着我的胳膊,冲我撒娇:“念嘛!念嘛!你给我念一个,我中午给你做饭!”
“爱做不做!”
“你……哼!”
即使发了脾气,到了中午她仍然进了厨房做饭,忙活了半个多少后,我过去看看情况,发现她竟然一边看着小红书上的视频教程,一边煎炒着一条草鱼……
她朝我笑了笑,道:“未有先学厨艺而后出嫁的,心诚求之,虽不中,也不远了。”
我点点头:“肯下厨房就是进步。”
她听了就不乐意了:“别的我都会,就是不会做鱼而已。那天看你给许丽明点了一个红烧鱼,你也吃得很香,我就想着学着做一做,等学会了,你啥时候想吃我就给你做。”
我抱了抱她,道:“我对饭菜没啥大要求,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她仍旧道:“那我也得学。”
饭后,我们一起给床铺上新床单,给被子套上新被罩,躺着看了一会电视,等困了就睡了。
下去3点多,我醒来看到微信里有几条未读语音,罗展成说他已经到了厦门,见到了赵家麟,他今天晚上住在厦门,明天再过来找我。
她问我:“家麟哥要请他吃饭吧?”
我笑了,道:“咱们今天刚回到林下村,估计是赵家麟不想让他打扰咱们,让咱们多过一天安静日子。”
她扭扭我的鼻子,笑着道:“羞不羞呀,你以为谁都为你考虑啊?”
四五点钟的时候,她开车带我去山上转了转,看看各处的风景。
站在东山的巅峰上,可以眺望整个厦门,只见蓝天白云下,是一座高楼大厦的森林,人类为自己建造的森林,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要困在里面的。
山道旁边有一片不知名的花海,她走过去躺下来,深浸其中……
我坐在车边,抽了一根烟。
城市可以说是这个世界的领头马,它一直拉着这个世界拼命的往前跑,如果说有什么不对的话,就是它太拼命了,从来不惜体力。
松树的常绿,不是因为松针不掉,而是因为新生的松针及时的补位,才让它看起来常绿罢了。
当一个人掉头发的速度大过生头发的速度,他很快就要变成秃子了。
牛山之美,也禁不住斧头不停的砍伐啊。
之后,她又带我去了附近的一个寺庙,我看里面都是比丘尼,就没有进去。
坐在门口休息的时候,我无意中发现她的车边竟然趴着一条黑狗,难不成是黑子?我就吹了一下口哨,它居然朝我走来了——真的是黑子!
黑子现在对我亲近了许多,肯趴在我的身边,让我摸它了。我想给它买一根火腿肠,可是又一想,在庙门口开荤似乎不太好,也就算了。
等她出来看见了黑子,就笑着对我道:“以前庙里也养着一条黑狗,和黑子是一窝的,叫小黑,黑子经常过来找它玩。后来小黑被山上的毒蛇咬死了,庙里的师父就把它埋了,可是黑子不知道啊,仍不时的来找小黑。刚开始找不到小黑,黑子还不停的叫唤,现在不叫唤了,每次过来,就在庙门口趴一会,然后就回我们家了……”
我听了有点伤感,心想:这不会说话的小生灵,也会知道生老病死吧?
要回去的时候,我叫黑子上车,可它就是不上来。
她对我道:“从这里到我们家才三四里路,它熟得很,别看我们开车,没等我们到家,它就已经在家门口等我们了。”
山路曲折蜿蜒,时而绕山,时而穿林,车子根本开不起来,一旦经过村子,那开得就更慢了,结果这三四里的山路,竟然开了半个多小时。
果然如她所说,车子还没到超市,就看见黑子已经站在路边迎接我们了,它咧开了大嘴,朝我们摇着尾巴。
她爸爸也在超市门口,正和一位中年的男邻居抽着烟聊天。他看见我们回来,脸上有些尴尬,走又不能走,打招呼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选择了无视。
她笑着哼两声,对我道:“咱们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