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她的背影出了神,过了一会,听见她缓慢而有节奏的呼吸,不禁羡慕她的入眠速度,无思无虑的人真好啊,说睡就睡!
电视的屏幕有点亮,我把它调到最暗,找了风景纪录片,一边看,一边尝试着入眠,可是不成功,一闭上眼睛,各种思绪如雪花般纷纷扬扬的洒下来,一片又一片,轮番在脑海里出现,有的稍纵即逝,有的滞如泥涝,陷进去之后很久都走不出来……
这怎么睡得着?
唉,真羡慕电脑,一按电源键,想让它睡眠就让它睡眠,想让它重新启动就让它重新启动,想让它关机就让它关机!
人啥时候也能这样啊?
如此胡思乱想,到了深夜,听到有东西敲打玻璃,抬头一看,下雨了。
我下了床走到窗前,望着雨中的夜景,出了一会神,再到沙发上坐下,想起以前在学校宿舍时,有个同学每天晚上听雨声助眠,声音开得特别大,搞得我苦不堪言,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不妨也试上一试。
于是就侧躺在沙发上,面对着窗户的玻璃,不再想其他的事情,眼睛只盯着雨滴,耳朵只听着雨声……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似乎摸到了睡眠的门槛,可是突然听到她下床的声音,又清醒过来了。
她走到我跟前站住,轻声问:“你还睡不着?”
我嗯了一声,坐起来。
“我陪你一会吧。”她取了一床被子披着,再来到我身边,把我也裹在被子里,一起在沙发上躺着。又笑着对我道:“你不知道睡眠也是可以传染的吗?”
“睡眠也许可以传染,但是现在怀里抱着一个大美女,你叫我怎么睡啊?”
她笑了,翘翘嘴角:“你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就闭上眼睛,感受我的呼吸,想象着一起跑步那样,做到同步运动。”
“这样行吗?”
“我也不知道,试试吧。”她闭上了眼睛,开始调整呼吸,让呼吸慢下来。
好吧,我照她说的做好了,尝试着跟着她的呼吸节奏。
过了十多分钟,节奏是合拍了,可是我的右胳膊被她压得麻了,就对她道:“蕾蕾,咱们还是到床上睡吧。”
她迷迷糊糊的,不置可否,只是翻过身子搂着我。
当我把她抱起来的时候,她开口问我:“重吗?”
我笑了:“轻轻松松。”
到了床上躺下,盖好被子,她又要枕着我的右胳膊,我笑道:“这只胳膊刚才就被你枕麻了,换一只吧,到这边来。”
她支起上半身刚要翻过来,忽然感觉这个姿势不雅,笑着推了我一把:“你过来这边!”
我起来翻到她的那边,把左胳膊给她枕着。
她笑着道:“才枕一会你就受不了了,那以后怎么办?”
我道:“整个晚上都枕着胳膊睡,谁也受不了啊。”
“那以前你和你前女友怎么睡的?”
“你确定要谈这个问题吗?”
她呵呵笑了,道:“闲聊嘛。”
“有这么闲聊的吗?”
“好啦好啦,我不说了,你胳膊麻的时候就拿走好啦。睡吧。”
过了一会,我对她道:“感觉一会我还要出汗。”
她伸手摸了摸的额头,又摸了摸我的肩膀:“确实还有点热。要不要再吃点药?”
“现在吗?”
“傍晚吃了一次,现在都过了六个多小时了,可以吃。”
我正要下床,她按住了我,开了灯,然后下床去给我倒水、取药。
玻璃杯的水都凉了,她往盥洗台里倒掉了一半,加一半热水,再端过来让我吃药。吃完了药,我坐在床上看着她把放回到桌上去,她笑着问我:“怎么了?”
“不怕你笑话,我自从成年以来,第一次生病有人照顾。”
她过来抱了我一会,又拿手指在我的脑门上写字,一边写还一边念:“葛蕾对我最好啦……”
“你这是在给我打思想钢印吗?”
“对,让你一辈子都记着我对你好!”她又一边写一边念:“重要的事情要说三遍:只爱葛蕾一个人,只爱葛蕾一个人,只爱葛蕾一个人!”
我忽然想起来,笑着对她道:“你知道《诗经》里有写到你吗?”
“有吗?怎么写的?”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什么意思?”
“南边的树木弯又弯,野葡萄啊往上缠。”
她生气了,立刻揪我的耳朵:“什么混账诗,我葛蕾是野葡萄吗?”
我忙解释道:“这是一首庆贺新婚的诗,把葛藟依附樛木,比作女人嫁给男人。”
她仍然不饶:“还往上缠?我缠着你了吗?”
我笑道:“缠不好吗?你缠着我,我缠着你,没有爱,会缠在一起吗?”
她松了手,不过气没有消,狠狠的瞪着我:“这个比喻很不好!哼,要不是你现在生着病,我才不管你了!”
我紧紧搂住她的腰,可不能让她跑了,道:“是我错了,不该拿这首诗来扫兴,对不起了!”
她又哼了一会,直接躺下,盖上被子睡觉。
我拍拍她的肩膀,道:“《诗经》里把女子出嫁叫作‘于归’,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知道!”
“你想想我们的母亲,她们一开始是母亲吗?不是,她们出生在姥姥家,是姥姥家的孩子,等长大后,必将回归到上天给她们的位置:妻子、母亲。”
听到这里,她似有感悟,转过身来看着我:“我原谅你了。”
可是这时,从我现在的角度看她,她竟然有着双下巴,不过我没敢说,连笑也都忍回去了。
待我重新躺下后,她不枕我的胳膊了,直接把头放在我的胸口上,又拿大腿压着我的身子,然后笑着道:“‘葛藟累之’,还真挺形象的……睡觉吧,闭上眼睛,跟我同步呼吸。。”
于是我闭上了眼睛,因为紧贴着,所以很容易感受到她的心跳,她呼出来的气体也穿透了睡衣,一开始我还不习惯,就强迫自己把精神放在追随她的心跳上,慢慢的调整,一呼一吸,终于合了她的节奏。
她的呼吸逐渐沉下去,似乎马上就要进入睡眠,就在这时,她用指头在我的胸口上轻轻一按,又似乎知道我又在乱想了,提醒我跟着她走。作为回应,我用指头轻轻了一下她的后背,然后她的全身放松了,完全进入了睡眠……
……
之后,就不记得了。
这正说明我睡着了,她的法子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