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鼓浪屿的第一个黎明，我和秦媛媛、葛蕾去了海边。

　　东方渐白，路灯的光线慢慢暗下去，大地和大地上的生物沉睡将醒，空气里有一种混沌的味道，让人有些迷茫，也有所期待。

　　一声汽笛，一阵轰鸣，都刺破了黎明的宁静，传至每一个大楼，每一个房间。

　　随着万物苏醒，千百万种声音逐渐齐鸣，于是林中的飞鸟听不清了，海上的轮渡也听不清了，仿佛所有的生物都淹没在这片嘈杂之中，无力的翻腾，滚动。

　　东岸上，城市的剪影从夜色里突破出来，显示出它本来的轮廓和颜色。

　　我们三人坐在沙滩上的石头上，静静的，等待着日出。

　　当太阳跳出天际线的那一刻，我仿佛看到了一幅阴阳鱼图，天空是白鱼，太阳是它的黑眼，大地是黑鱼，而我，是它的白眼——想到这里，我不禁笑了。

　　“看个日出，还能把你看笑了？”葛蕾坐得离我比较近，看见我傻笑就忍不住开口了。

　　我朝她笑了笑，继续看日出，把这一幕深深的刻在脑海里。

　　太阳升起之后，凉爽的海风消失了，湿润的空气也消失了，皮肤开始感受到了火辣。我对她俩道：“咱们回去吃早点吧。”

　　一边往回走，我又对秦媛媛道：“人在一天之内，就可以把古往今来的五千年都经历一遍，你相信吗？”

　　“怎么经历？”

　　“深夜里，人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这是伏羲的时代；一大早，人起来后神清气爽，这是尧舜的时代；上午，人们精力充沛，做事井井有条，这是夏商周的时代；中午之后，人们开始气昏，变得不耐烦，这就是春秋战国的时代；天黑以后，人们开始休息，万籁俱寂，这就是人消物灭的时代了。”

　　“哇，你说的好深奥啊。”

　　“这就是《传习录》的话啊。”

　　秦媛媛立刻笑了，道：“是我读得不够仔细，回去一定好好再读一遍。”

　　葛蕾也笑了，对我和秦媛媛道：“你俩真有共同语言！”

　　我对她道：“没事，咱俩也可以找找共同语言。”

　　葛蕾噘噘嘴：“我可不喜欢说话文绉绉的，不接地气。”

　　将要回到酒店的时候，赵家麟给我发来了信息，说他和苏婉儿正在龙头路的闽南肠粉店那里等着我们。于是我们三人加快脚步赶过去，半路上，我顺手也买了一些小吃，鱼丸汤啊，海蛎煎啊。

　　找到了赵家麟和苏婉儿后，我发现他们已经买好了五份早点，这下肯定是吃不完了，只有把它当作早点和午饭一起吃了。四周都没有座椅，我们就把这些早点放在旁边的台阶上，铺上纸巾，坐下来慢慢的吃。

　　苏婉儿吃着肠粉，又拿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起来得太急了，妆都没有化。”

　　赵家麟指了指葛蕾、秦媛媛，对苏婉儿：“她俩不也没化嘛。”

　　苏婉儿瞧了瞧葛蕾和秦媛媛，笑道：“你啥眼神啊，她俩要是没化妆，我就把这个碗吃了！”

　　葛蕾故意摸了摸脸，笑着道：“我的皮肤就是这个颜色，保养得好，你不服不行！”

　　“呸，你个小狐狸！”苏婉儿受不了了，白了她一眼。

　　看苏婉儿成熟打扮，我突然有一种熟悉感，问赵家麟：“你看过那个《海街日记》？”

　　赵家麟一下子就猜到我想说啥，笑着问我：“你说婉儿像那个大长腿？”

　　苏婉儿立刻红了脸，对我俩道：“你们俩是不是疯了，一大早的就聊这个？”

　　赵家麟非常理直气壮：“这个都不让聊了，男人还有什么意思？”

　　苏婉儿瞪了赵家麟一眼，不再说话了。

　　赵家麟笑着问秦媛媛：“你们女生宿舍不聊男人吗？”

　　秦媛媛笑了，道：“不聊。”

　　赵家麟道：“你骗鬼呢，我又不是没有上过大学！我们上学那会，女生聊的话题比我们男生聊的厉害多了！老周，你还记不记得，在咱们学校非常轰动的一件事，有一次情人节……”

　　“哦，”我想起来了，笑道：“你是说咱们学校的女同学出去开房那件事？”

　　赵家麟她们三个道：“你们想不想听？太精彩了，简直可以写成传奇小说了！”

　　我道：“也可以写进咱们校史了。”刚说完，我和赵家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婉儿道：“你们俩今天真是放飞自我了，拦都拦不住了，是吧？”

　　赵家麟毫不在意，仍和我聊着那件事：“你说，咱们学校的那个女同学一晚上的……卧槽！”

　　我也反应过来了：“卧槽！”

　　赵家麟把手搭在我的肩膀，道：“老周，咱们当时还是太年青了啊！”

　　我也道：“何止是年青，咱们太晚熟了，晚熟了十多年！”

　　这时，葛蕾开口道：“晚熟不好吗？莫言说，晚熟的人都本性善良。”

　　我和赵家麟都默默无言，无言的背后，是我们发现那件事情的真相竟然花了十多年……这就不是晚熟了，是傻！

　　吃完早点，秦媛媛领着我们四个，开始了今天的旅程。

　　往前走了一会，进了一个院子，秦媛媛给我们讲解道：“这座大楼叫作海天堂构，建于1921年，是鼓浪屿的十大别墅之一，它原来的主人是菲律宾的华侨黄秀烺。你们看这座楼，是不是感觉似曾相识，又感觉哪里很陌生？”

　　我打量着这座二层红砖小楼，上面的屋顶是咱们传统的飞檐结构，可下面就不是了，它下面像什么呢？它让我想起了80年代的那些老式的教学楼！

　　转了一圈出去，我们沿着福建路继续往前走。

　　我留意起了两边的花草树木，它们有的竟然直接长在院墙上，根须穿透石壁，这得花多少年，才能长成这样啊！你不得不佩服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前面两个院子的中间有一个长约五六十米的斜坡，白墙根处有一个宽约二十厘米的排水渠。——如果说一个城市有细节，这就是它的细节。此情此景又让我想起，有一年出差到吉林，在一个依山傍水的城市里住了几天，酒店前面的街道，它的两侧都有一个小水渠，里面的流的竟然是从山上引来的溪水！

　　秦媛媛看见我望着这条水渠发呆，笑道：“周哥的兴趣点与众不同啊，竟然盯着一条水渠看了半天。”

　　我对她道：“你看里面的水多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