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三间白墙老屋,因为长年没有人住,现在有些地方墙壁都出现了裂缝,两扇门用一把铜锁锁着,上面锈迹斑斑,好像自从上锁之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透过门缝往里面一看,空空如也,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灰尘,布满了老鼠的足迹,还散落着一些鸟类的羽毛。
她拉拉我的手,道:“走吧。”
再回到田间的小路上,晨雾滚滚而来,淹没了远处的荔枝林和附近的菜地。
我们穿过一片片菜地,走了大约两百多米,听见她突然和一个人打起了招呼:“阿嬷,您起这么早啊。”
我仔细一看,只见左前方的一块菜地里,有一位老奶奶正在割莴笋。
等走近再看,这位阿嬷抬起头,也朝我们看来,——她太老了,老到从她外貌上已经看不出她的年龄了,佝偻的背部让她显得愈发矮小,和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差不多。她用浑浊着眼珠打量了半天蕾蕾,问道:“你是蕾蕾吗?”
“是我啊,阿嬷。”她说着朝阿嬷走过去。
阿嬷拄着拐杖颤巍巍的站起来,拉着她的手:“唉,你看看你阿嬷,眼神越来越不好了,都看不清人了。”
她安慰阿嬷:“阿嬷,我看您身体好着呢!”
阿嬷道:“唉,都到这个年龄了,好不了了。”
她赶紧转移话题:“您现在一顿饭能吃多少?”
阿嬷道:“早上就喝一碗稀饭。”
她笑着道:“不少了,我奶奶一碗都喝不了。”
大概这句话触动了阿嬷的伤心事,她扯下头上的毛巾擦着眼睛,道:“我前天还去你家,看了你阿嬷,我和她都老了啊……她说我身体好,还能迈开两条腿走,唉,我要是不能迈开两条腿走,谁养活我啊?”
她道:“阿嬷看您说的,您要是不能走了,咱们村子能够睁着眼睛干看着?我们养活您!”
阿嬷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了几句,又看向我,问她:“他是谁?”
她笑着道:“阿嬷,他是我的对象,男朋友。周岭,快叫阿嬷!”
我赶紧叫了一声阿嬷。
阿嬷很激动,紧紧抓着她的手:“我听说现在的年青人都不结婚了,只顾自己,不顾家人,蕾蕾,你可不能跟他们学,你得抓紧结婚,趁着我和你阿嬷都还活着,赶紧把婚结了,赶紧生个小孩。”
她现在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听了就要掉眼泪。她稳了稳情绪,对阿嬷道:“阿嬷,我想吃莴笋了,您别拿到街上卖了,给我们家送过去吧。”
阿嬷很高兴,道:“这些都是我自己种的,自己挑水浇的,没打过药……”
这时,她摸了摸自己的牛仔裤上的口袋,摸了两遍也没有翻出一分钱来,笑着问我:“你带钱了吗?”
我都有日子没见过钱了,不过,我突然想起手机壳里塞着一百块的备用金,于是立刻取出来给她。
她接过去这一百块,塞在阿嬷的手里:“阿嬷,这是我给您的钱,您收好了,千万别掉了。”
阿嬷见是一百块,赶紧把钱推回去:“你这孩子,吃你阿嬷几个莴笋,阿嬷还能要你的钱!快拿回去!”
她又给塞回去了,笑着道:“阿嬷,我不是花钱买您的莴笋!我小时候没少吃您家的饭,这钱是我孝经您的,您就收下吧!”
阿嬷枯瘦的手紧紧捏着那一张鲜红的钞票,不知道说什么了,嘴里只是道:“你这孩子,你这孩子……”
离开了这位阿嬷,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她一直拿着毛巾擦眼睛。
她接着对我道:“这位阿嬷使我们村里最可怜的人,她老伴早就死了,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女儿出嫁了,婆家里也有老人,也没法子把她接过去啊。所以都是我们村里的人,这家接济她一下,那家接济她一下。”
“唉,农村人没有退休啊。”我又从后面抱住她,笑着道:“老婆你真善良,能娶到你是我的福气!”
她也笑了,停住脚步扭头看看我:“那你可要好好珍惜喽!”
再走过七八畦菜地,就来到了她们村子的荔枝园。
旭日东升,金色的阳光穿透了一层层的薄雾,把树叶上的水珠照射得像钻石一样美丽。放眼望去,只见荔枝树一棵挨着一棵,一片接着一片,高低起伏,绵绵不绝,简直就和仙境一般。
走进了荔枝园,我发现树干都有水桶那么粗,高约四五米,这里应该她们村最古老的一批荔枝树了,枝头上的果子虽然很稀疏,但是个个都鲜红肥大,让人垂涎欲滴。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荔枝树,忍不住掏出手机,把这个画面拍了下来。
镜头转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她正在活动手脚,并且朝我扬扬头,笑着道:“你不是一直惦记着我家的荔枝吗?你瞧好了,你想吃哪串你说,姐给你摘!”
我随手指了一串,她二话不说,甩掉脚上的鞋子,噌的一下爬到了树上,猿行猱进,片叶不近身,滴水不沾身,不是一般的灵活,绝对是童子功!
不一会,她嘴里衔着一大串荔枝,在树枝间腾挪跳跃,看得我都有点胆战心惊,最后她抓住一根树枝,顺势来了一个翻身,稳稳当当的落在了我面前——天哪,我真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个身手!
她从那串荔枝上摘下一颗,剩下的都给了我。
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接过来那串荔枝,正愁着怎么剥开的时候,又见她微笑着张开了嘴,用牙齿咬开荔枝,撕掉外壳,然后要喂给我吃……啊,这颗荔枝,和她的牙齿一样白!
我感觉我越来越爱她了!
这颗荔枝一入口,我顿时明白了她为什么一直坚持要我的等这么久了。
我不是没有吃过荔枝,每到这个季节,BJ的超市里也有卖的,原以为荔枝就是那个味,可是现在吃了才知道:刚摘下的荔枝,味道竟然这么芬香和甘甜!
她看我吃得开心,又给我剥了几颗荔枝,一颗一颗的喂给我……
啊,谁也不能阻挡我娶她,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