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海？

　　这也太突然了吧……

　　蔡裕康怔愣地望着蔡父，心中思忖道：难道是想让我出一次海，然后直接打消我买船的念头？

　　他挠了挠下巴，解释道：“阿爹，我对我的技术还是很自信的，您就不用劝我了。”

　　“你在说啥？”

　　“咱们不出海抓鱼，想赚钱买船要等到啥时候？”蔡父将小弟推到院子里，转头疑惑道。

　　蔡裕康微微一愣，随后他的嘴角慢慢翘起，眼神也逐渐发亮。

　　出海抓鱼？

　　原来，替自己抓鱼买船才是阿爹的打算！

　　“你要庆幸自己那天行善积德了。”蔡父意味深长地望了他一眼，继续开口道，“否则，廖大伯就算是把船放水里熬坏了，也不愿意借给你……”

　　廖大伯？

　　是说话漏风，夸他总有一天会人头落地的大伯？

　　蔡裕康哑然失笑，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到时候咱们加满柴油再还给他。”

　　蔡父惊诧地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虽然不用蔡裕康说，他自己也会这么做，但他完全没想到蔡裕康会主动提出来。

　　他这傻儿子，的确有所变化……

　　“阿爹，你这次回来带了什么好吃的？咱们快进屋吧！”蔡福康跑回来晃着蔡父的手道。

　　“爹给你抓了大虾！还带了两条大金线！”

　　蔡父微笑着朝蔡裕康招了招手，随后便乐呵呵地抱起蔡福康朝屋内走去。蔡裕康跟在他的身后，望着他溜斜的肩，心中很不是滋味……

　　六年前，蔡裕康的小叔走货被抓，消息传到踏浪湾后，蔡父独自走到十公里外的地方，将饥饿疲惫的蔡姝康背回了踏浪村。

　　他是实打实的硬汉。

　　那一路，风尘仆仆，他只字未提。到家后，他也只是严肃地告诉众人：姝康以后是新的家人。

　　年少的蔡裕康，只嗅到衣衫被汗水浸湿的臭味，却没来得及嗅出汗衫中的善良与担当。

　　虽然蔡母是家中的管事主，但蔡父却是全家人的定心石……他的臂膀并不高大，但一定坚实可靠！

　　蔡父的归来，令全家人都很欢喜。

　　众人也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吃起了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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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午后。

　　蔡家父子临出门前，老太太和蔡母都忧心忡忡的。

　　“老蔡，你可得把这小子看好了，他这是第一次下海。”蔡母满面愁容。

　　“老二你也是，平时闹归闹。但今天出了海，就要乖乖听你爹的……”老太太紧紧抓着蔡裕康的手。

　　“你们就放心吧，有阿爹在，我不会有事的。”蔡裕康回握老太太的手，笑着安慰道。

　　事实上，他出海的次数早就多得记不清了。哪怕没有前世的经验，他跟吴广德一伙人，初中时也经常翘课去海边游泳、滑泡沫筏子、钓鱼……

　　仔细回想，那日子，还真是舒畅！

　　刚钓上来的鲜鱼，直接拿到火上烤，油滋滋的，喷香！

　　“行啦！我十六岁就敢一个人出海。这小子人高马大的，也不知偷偷跑过几回了！”

　　蔡父掐灭手中的卷草烟。他穿上黑色的高筒胶靴，拍了拍一旁讪笑的蔡裕康，示意他准备出发。

　　见两人要走，蔡母急匆匆地跑去厨房，将一个装满各种干粮的大红塑料袋塞给蔡裕康：“路上吃！路上吃！”

　　蔡裕康哭笑不得。

　　他下午出海，第二天凌晨就会回来，根本用不着这么多食物……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蔡父昂了昂下巴道：“行了，你替你妈拿着吧，咱们也出发了。”

　　告别了家人，蔡家父子便朝着龙息码头的方向走去。

　　临近码头，蔡裕康好奇地问道：“阿爹，咱们用不用学别人烧香放炮啊？我看码头上不少人在拜拜呢……”

　　蔡裕康四周望去，他目光所及的三五条大船前，都有人在揭红布，烧香拜妈祖。他知道，这是渔民们的习俗。

　　讨海艰苦，风浪大的时候很危险，大家出海其实也算是挣口饭吃。因此，人人都会乞佑平安，乞求丰收。

　　“揭红布、摆供食就不用了，他们是大船，一出海就是十天半个月。”蔡父摇了摇头，随后指着廖大伯的船解释道，“咱们是小船，一天就回，简单的烧香放炮就行了。”

　　蔡裕康顺着蔡父的手指的方向望去，一条十几米长，三米宽的木质机帆船，伫立在碧波之上！

　　“这么大？！”

　　“看这样子，都能载两吨多重的鱼了吧？！”蔡裕康瞪大双眼，惊诧道。

　　“臭小子，想得美！”蔡父拿着纸筒敲了敲他的脑袋道，“廖伯这船是三人船，咱们就两个人，那是运气多好才能捞这么多鱼！”

　　蔡裕康毫不在乎，抬眉笑道：“说不准呢！”

　　父子两人在码头前的小寮亭处，烧了三根香，朝妈祖拜了拜。随后，又朝柴油专供的油贩子走去。

　　“贵哥，五十升柴油。”蔡父递上一根烟道。

　　油贩子贵哥接过卷烟道：“五十升，五十五块。”

　　“五十五？十天前不才一升一块吗？”蔡父摇了摇头，无奈地翻起腰间挎包。

　　“这油价也不是我定的，谁说得准呢！”油贩子将五个白胶桶抬出来道，“80年的时候，一升柴油不过五毛出头呢，比不了啦……”

　　蔡裕康暗自咋舌。这跟八年前比，翻了一倍！

　　五十升柴油对于廖大伯的木质机帆船来说，绝对是有多无少！他们两人不过是出海一天，半夜的时候甚至浮在海上，根本耗不了这么多油。

　　“行啦！大家都辛苦，祝你们多捞点吧。”贵哥拍了拍蔡父，他朝蔡裕康昂了昂头道，“这你小子？”

　　“对，他第一次出海。”

　　“行了，你们去吧！跟你爹好好干！”贵哥替蔡父抬起白胶桶走到寮亭外，朝两人挥了挥手。

　　终于，两人上了廖大伯的船。

　　蔡父将柴油倒入后，便帮着蔡裕康解开系在木桩旁的粗绳，两人合力收起船锚就要驾船出海。

　　“老二，你会开船不？”蔡父问道。

　　“呃……不会。”蔡裕康犹豫道。

　　其实，蔡裕康早就是老司机了。只不过解释起来实在太麻烦，他这才装作不会。

　　“来！我教你！很简单！”蔡父朝他招了招手。

　　蔡父简单地解释了几句后，蔡裕康便松开了燃油手泵压杆，将预热好的柴油发动机启动了起来。

　　发动机发出“嘟嘟嘟”地吼叫声，如猛兽般朝着外港窜出，同时滚滚黑烟也慢腾腾地从船尾升起。

　　蔡家父子仰头大笑，欢喜地驾船出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