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赶海
屋内的蔡裕康没有出门相送,他起身将家中的老藤椅搬出了屋门后,便懒洋洋地躺在上面。
老藤椅摇摇晃晃,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蔡裕康闭上双眼,懒散地享受着和煦的阳光。
这样简单舒服的日子,才是真享受~
然而,这一切在蔡母眼中却是另一番模样。
她见蔡裕康也不出门瞎转悠,也不乱翻家中的食物。一改往日大魔王形象的他,乖巧得简直离奇。
或许,他是正在为刚才的拒绝而失意?
他选择拒绝,估计是考虑到我这个老母亲的感受吧?
也算是个孝子!不枉我平日劳心费力!
蔡母叹了口气,脚步轻轻地走上前去:“老二,你不打算再考虑一下么……”
“不考虑。”蔡裕康双目未睁,但却语气坚决。
“可你昨天还说要去捡些贝壳送她呢……”
蔡母幽幽叹气。
自家儿子真是太傻,太痴情了!
然而,藤椅上的蔡裕康却被蔡母的话尬得僵住了。
贝壳?什么鬼?
啊……这的确是自己一贯的手段!老土,但管用!
蔡裕康睁开双眼,再次正色道:“阿妈,我没有开玩笑,我是真心不想娶她。”
“可你若是娶了黄家姑娘,以后的日子或许能平坦些。阿妈心里也是想你好的……”
蔡母将自己的态度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蔡裕康也算活了半辈子,自家老母这番话他又怎么会听不明白?
他已经记不清当初阿妈是何反应了。
或许她也跟自己一样坐在这藤椅上?
只是,她那瘦小佝偻的身躯是否比如今看到的更显单薄?她那空洞迷茫的眼神是否比如今看到的更显忧虑?
这一切蔡裕康都无从得知。
直至此刻,他才惊觉:
无论自己如何选择,阿妈的爱始终是深沉、宽阔的。
曾经,她用无私的爱包容自私的自己。
今世,他必定不再让她为自己伤心难过!
蔡裕康反过来劝慰道:
“妈,路是走出来的!安稳与平坦也是闯出来的!”
“是您教我们要脚踏实地。怎么到了我这,只是见了个小小船厂的车间主任,您就迈不开腿了?”
“您放心!我痛定思痛,这辈子一定会让咱家都能享受幸福安稳的生活!”
蔡母见蔡裕康眼神坚毅,便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她忽觉眼中酸涩,于是慌忙地低下头,掩饰内心的感动。
蔡母低头抚着蔡裕康略有些皱的衣角,柔声说道:“你这衣服皱了。改天,我请人替你熨一熨。”
……
待蔡母走去大院外头补渔网不久,一个女孩便窜到了蔡裕康的藤椅前。
女孩身材高挑,她用力地捶了捶蔡裕康的肩膀,忿忿不平道:“二哥,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阿妈咋又被你惹哭了?”
闻声,蔡裕康立即睁开双眼。
站在他身侧的女孩,藕臂交叉环抱,红润的小嘴微微嘟起。她长得小家碧玉,明亮的大眼睛中有着江南水乡的温婉,是个让人见之难忘的美人胚子。
正是他亲妹,蔡婉康。
“小妹?!”
蔡裕康倦意顿消,翻身下椅道:“你去哪了?二哥想死你了!”
小妹蔡婉康今年15岁,性格古灵精怪,是个善良黏人的姑娘。
从小到大,她都对自己这个不太称职的二哥比较上心,或许是俩人年龄相近的缘故……
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下学期她将会去县城的卫校上中专。
“我刚从妈祖庙回来。”
蔡婉康正想说下去时,忽然意识到话题即将要被带偏,话锋一转道:
“哼!做坏事之后少跟我套近乎!”
“我可没做坏事,反而是干了好事!”蔡裕康心中得意。
“你干了什么好事?快说!”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不对劲呢?
“额,这个……这个我不能跟你说。”蔡裕康尴尬地摸了摸鼻头道。
换作以前,他早将此事宣传开了。
不用小妹问,只要沿着家门前的街道走上一圈,就能轻松听到他吹的牛逼,而且还是十几个版本的那种!
拒绝村花?多少人家上门求嫁不成?
但他偏偏拒绝了!
可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虽说一个村子里没有秘密,不过,拒亲这种事还是少说为妙……两家人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若在路上遇到,那得抠出多少个三室一厅?
“总之是好事,你少问。”蔡裕康摆出兄长的架势。
“好事你害怕流传开来?骗谁呢?!”
蔡婉康毫不惧怕。她心思机敏,一下就找到了蔡裕康言语中的漏洞。
“真,真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蔡裕康无奈地叹了口气。
“蔡二!炸鱼去不去?”
“你前天教的配方,我搞定了,咱去海边试下呗!”
吴广德的声音从屋外传入,替他打破无法解释的僵局。
吴广德是他的死党,比自己小一岁,人送外号“吴缺德”。
“哼!这就是你干的好事吧?”
蔡婉康右拳砸落,捶在蔡裕康胸前时,却是不痛不痒,分明是怕弄疼自己。
“炸什么鱼,不去!”
蔡裕康朝吴广德使了个眼色,但他明显是没看懂。
“为啥不去?前天不是说好了么?”吴广德疑惑道。
不是哥们!
“炸鱼破坏海洋生态环境,我从良了,你也从了吧。”蔡裕康神色凌然。
“我又不是鸭子,从什么良?”吴广德白了他一眼,“今天不炸,那咱明天炸?”
“今天不炸鱼,明天也不炸。”蔡裕康义正言辞。
“那后天炸?”吴广德不依不挠。
蔡裕康暗自摇头,自己这个兄弟,真是个缺心眼!
“吴缺德,你跟我哥就不能干点好事么?”蔡婉康撅着嘴,随后她眼珠一转,兴奋道,“今天是下午大潮,你们可以跟我去赶海呀!”
“赶海可好玩了!”
“不去不去!赶海是女人干的活,我才不干!”吴广德摆了摆手,不耐烦道。
“谁说的?!”蔡婉康双手叉腰,生气地问。
吴广德朝蔡裕康努了努嘴。
哥们!没事坑你爹做什么?
怪不得别人都管你叫吴缺德啊!
事实上,蔡裕康说的也并非毫无道理。
海边的渔民通常都是这样分工的。
毕竟,出门讨海时,渔民的小船随时都面临着被风浪刮翻的危险。无论是下网还是回网,都需要更大的力气。
因此,相对安全些的赶海,以及补渔网等后备工作,都由村中的妇女来做。
蔡裕康举手投降道:“额,我正好下午没事干,我可以陪你去赶海,顺便培养兄妹感情呢……”
“这还差不多。”
蔡婉康甜甜一笑,亲昵地上前拉住蔡裕康的胳膊。
“阿德,要不你也跟着去玩玩?”
“老子才不去。”吴广德撇了撇嘴。
“我看你是怂了。你不就是怕我挖的海货比你多,让你丢面子嘛……”
“怂个毛!咱比比?!”吴广德昂起下颌。
“比就比!添点赌注咋样?”
蔡裕康心中偷笑,对吴广德使激将法,屡试不爽。
离婚后,他跟随蔡父捕了六年鱼。
经过那六年的磨练,他已经将所有的捕鱼技巧都融会贯通。
只不过,他后来听人说鹏城遍地是金,才忍不住诱惑,放弃了村中的一切,毅然决然地跑去鹏城打工。
之后,他便再也没回过踏浪村。
总之,他潦草又窝囊地活了半辈子……
“赌什么?我也来!”蔡婉康也被激起斗志。
吴广德不屑道:“咱俩屁粘屁,你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平时钓鱼就没见你钓上来过,下午赶海我看也差不了多少。”
“跟我赌,你怕是分不清大小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