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过年也能吃冰棍？”

　　蔡福康眼睛瞪得像铜铃，不可思议的心情，自他咕噜叫的肚子直冲脑门，轰然炸裂。然而，未等他脑中的烈火熊熊燃起，一道甜美，但却严厉的声音瞬间浇下了一盆凉水。

　　“蔡福康，我数三声，一！”

　　“二！”

　　“快去快去！”蔡裕康赶忙将他推走。

　　蔡福康蹬着小腿，三两步就冲到了石桌旁。

　　“大姐，别！你别打我！”

　　“下午咱们一起把鱼卖了，我请你吃雪糕！”

　　“少废话，赶紧写作业！”蔡婉康故作严肃。

　　可当她的眼神与蔡裕康的对上时，她上扬的嘴角顿时压不住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蔡福康见此，以为自己的贿赂奏效，沾沾自喜，便毫无顾惮地写起了作业。

　　不过一会，蔡母便将午饭准备好了。

　　“下午你们爹俩还去吗？”

　　“不去了，没船借。”蔡裕康咽下嘴中的米饭。

　　蔡父点了点头，轻叹一声道：“唉，明明前几年村子里还有人出租渔船的，可这两年，都跑没影了。”

　　“全都跑去莞城打工了。”

　　“年轻人不懂讨海，也不想懂。与其让船泡水里坏掉，还不如直接卖了赚一笔。”蔡裕康夹了个乌贼给老太太。

　　“别别别，给你弟。”

　　老太太又把碗里的乌贼夹给了蔡福康。

　　蔡福康举着碗就接了过去，他含糊不清地道了声“谢谢阿嫲”，嘴角还沾着一粒米饭。

　　蔡母将乌贼夹给了蔡姝康，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次还捞到了乌贼……到底是赚了多少？”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蔡裕康。

　　“阿爹没告诉你？”蔡裕康不紧不慢。

　　“喏！你自己问他吧，非说要你来公布。”蔡母朝蔡父翻了个白眼。

　　蔡父笑呵呵地，也不理会，又扒了一口饭。

　　蔡裕康放下碗筷，将双手搭在膝盖上，骄傲地昂起下颌，牛气道：“我们爷俩赚了——”

　　“四千多！”

　　“多，多少？”蔡母被呛地直拍胸脯，待喘过气后，再次急忙道：“四千多？是四千多吗？”

　　老太太望着激动的蔡母，忍不住摇头轻叹：“真是造孽……你别这么着急好吧？真是的，让人瞎担心……”

　　“二哥，你跟阿爹真厉害！”

　　蔡婉康甜甜一笑，灵动地眨了眨眼。蔡姝康没有太多反应，只是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一副幕后操控的架势。

　　“阿爹，你那两千多我吃完饭再给你。”蔡裕康享受着家人的认可，自信地拿起碗筷。

　　蔡父摇了摇头道：“不用，这是你买船的本。”

　　“我不用，我自己攒就行！”

　　蔡裕康自信满满。

　　前世，他离婚时，他爹已经六十了，但最后他爹还是陪着自己打了六年鱼，那实在太不容易了……他啃老已经啃得够多了，这一世，说什么也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

　　谁知，蔡父的想法跟蔡裕康截然相反。他一连串话，像不停扫射的机关枪：

　　“你说这话干什么？”

　　“为什么不让家里支持你？”

　　“你是不是以后担心给我和你妈养老？”

　　蔡裕康火气腾地涌了出来：“哪有？！你胡说什么啊！”

　　当他想再次开口时，却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他闷闷不乐地低下头，用力地搅了搅碗中的米饭。

　　饭桌上的氛围，如被水泥瞬间封上。就连蔡福康扒饭的动作都小了很多，生怕碗筷相碰的声音又惹出一番争吵。

　　老太太见场中情况不对劲，急忙给蔡母递了个眼神。

　　蔡母心领神会，出来打圆场道：“好啦好啦，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老二，你就收了吧，这是你爹的心意。”

　　“我吃饱了。”蔡父冷不丁道。

　　他收拾着自己的碗筷朝厨房走去，给蔡裕康和其他家人留下了解释的空间。

　　“老二，你不懂你爹的心意……”

　　“自从他替你哥交了大学的学费后，他就一直觉得亏欠你，觉得自己对你不公平……”

　　蔡裕康惊愕地张开了嘴巴。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爹还有这层心思，他自己从未在意过这些事……难道前世他爹陪他打鱼，也是对亏欠的弥补？

　　可惜，这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要我看，你就收下吧，你就让他睡个安心觉吧……”

　　“咱们一家人，谁好了不帮谁？两千块钱说多不多，能帮你一把的话，你拿去用就好了嘛……”

　　平日少言寡语的蔡姝康也开口了：

　　“阿妈说得有道理，你是拿去买船用的。”

　　“你是购买生产工具，而非拿去赌博。你有了生产工具，就能更快地赚取货币……”

　　蔡婉康也放下了碗筷，她比桌上的众人更能理解蔡裕康渴望独立的心情。因此，她只是蹙紧眉头，紧紧地抿着双唇，什么也没说地等待着蔡裕康做决定。

　　蔡裕康深吸一口气后，缓缓吐出。

　　接着，他轻轻地点头道：“我会找时间跟阿爹说的……”

　　“你们不用担心了，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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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后不久，蔡裕康没急着找他爹把事情说开。

　　他打算待会去市场买三包好烟，买几斤花生。等晚饭过后，爷俩再在院子里把话说开。

　　此刻，他打算先把金鲳鱼和蛏粉送到徐文晖老师家去。要是金鲳鱼在这一会功夫被养死了，那就尴尬了……

　　“阿妈！舂桶呢？”蔡裕康提着嗓门大喊。

　　农村这种地方，说话全靠嗓门大，要喊谁，要问事，全靠嗷唠一嗓子。

　　“在厨房灶台上，我拿出来了！”蔡母扯着嗓门回应。

　　蔡裕康从灶台上拿出舂桶，将一小部分蛏壳倒入里面后，举着短铁杵，细细地将它们都打成粉。

　　这个过程需要费点力气，同时也需要细心。

　　蔡裕康可不想把送人的蛏粉磨成一块一块的，到时候被人看了吐槽，那才真叫尴尬……

　　在反复磨了五六次后，蔡裕康才将所有的蛏壳碾成粉末。就在他准备抓鱼时，蔡福康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吃完饭后的蔡福康，直接从馋猫变成了烦人精：

　　“二哥，你要去市场卖鱼吗？”

　　“市场中午就开始摆摊了吗？”

　　“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是，但你不能跟着去。”蔡裕康取过压在铁桶下的塑料袋道，“我要去老师家送蛏粉，你愿意去吗？”

　　“哦噢……那算了。”蔡福康顿时蔫了下去，随即又欢快地跑回了房间，“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什么鬼？

　　这小屁孩的逻辑真奇怪。

　　徐文晖老师家就在龙息码头后的不远处，也就十几分钟的路，他又不是去上刀山下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