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过后，另外两人才缓过神来。

　　“这个‘姩’是谁？咱们踏浪湾有说法吗？”蔡婉康好奇地问道。

　　“没有。”蔡裕康皱眉思考后答道，“这个故事我曾问过阿嫲，但她好像完全没听过。”

　　“我妈也只是知道‘龙息码头’有故事，但具体啥故事却不清楚。”吴广德点了点头。

　　“哥，那你是怎么知道的？”蔡婉康疑惑道。

　　“这个故事是咱小时候上山拜妈祖时，我听山上一个道士讲的。”蔡裕康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回忆道，“那个道士好像说自己是什么望气师？”

　　“道士？望气师？咱们村还有这种人？”

　　“哥，你说的这个人，是不是一个白须白眉的老爷爷？”蔡婉康兴奋地跑到蔡裕康身边，歪着脑袋问道。

　　蔡裕康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怎么啦？”

　　他已经很多年没上山拜妈祖了。

　　村中不少人的模样，他早就忘记了。但唯独山中这个白须白眉的老头，他还记得比较清楚。

　　“那你准被骗了！”吴广德嬉笑道，“你说的道士，就是现在整日在红星市场摆摊算命的老头。”

　　“嗯！连我都听说过他。”蔡婉康在一旁连连点头，“听说他在红星市场里经常被人找碴。”

　　“为啥？”

　　“还能为啥，算得不准呗！”吴广德白了他一眼。

　　“这老家伙，不是预测阿黄出门捞不着鱼会被饿死，就是预测老陈出门之后会被淹死在海里。”

　　“净是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吴广德皱眉。

　　“还有！他戴着一副墨镜，看起来像是个瞎子！”蔡婉康补充道。

　　蔡裕康听后一阵失笑。

　　这跟他印象中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几乎不一样啊！

　　关键是这老道士不是一个望气师么？怎么会是个瞎子呢？瞎子还望什么鸟气？

　　那不成骗子了嘛！

　　“那他说那话没被人揍？”蔡裕康讪笑道。

　　“他现在也就能骗骗外村人罢了。咱们村，哪还有人理他？”吴广德抿了抿嘴，“找碴的人万一没收住力道，还容易惹祸上身，得不偿失。”

　　蔡裕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正要继续聊下去时，三人却被龙息码头的吵嚷声所吸引。

　　循声望去，码头上挤着二十几个人，他们大多是踏浪村中的中年妇女，少数几个是村里上了年纪的老人。

　　他们纷纷将一个戴军帽的矮个子糙汉围在中间。

　　“你这价格也压得太低了吧？”

　　“鱼贩子也要讲公道啊，我们赶海捡半天容易吗？”

　　“你不收就滚出去，我们村不欢迎你这种人！”

　　蔡裕康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纷纷提着海货挤上满地污土污泥的码头。

　　眼前的情况再清晰不过了：鱼贩子压价！

　　渔民被压价也是常有的事。

　　毕竟，物以稀为贵。

　　但压价都是有限度的，若是鱼贩子压价太狠，伤了双方的和气，他们之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海边的渔民都是很有血性的，他们宁愿把鱼扔到海里放生，也绝不会纵容这群无利不起早的鱼贩子。

　　所以，世上哪有真和气？

　　都是博弈的结果。

　　“你前两天压得那么低，村里的人可都没跟你掰扯啥。今天再压这么低，这可说不过去了。”

　　上前争论的是满头银发的陈婆，她为人公正和善，更是培养出一个在县公安局里当警察的好儿子。

　　她在踏浪村这个地方，也算是德高望重了。

　　鱼贩子满眼不屑。

　　他不急不缓地吸了口烟，随后将烟圈吐出道：

　　“规矩？”

　　“看见这辆大冰车没？你再转身看看码头上还有没有其他鱼贩子？”

　　鱼贩子夹烟的手用力拍打着大冰车的车门，同时一脚猛地踏在到的方秤上，方秤的指针“嘭嘭”乱飞。

　　“我的规矩就是规矩！”

　　他这话一出，顿时把身边的渔民都唬住了。蔡裕康身边的渔民同样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王妈，你看这怎么办才好呀？”

　　“唉，我也不知道了，要不咱就低价卖给他算了。”

　　“要是这一回也就算了，他今可是来第三回了！也不知道其他鱼贩子跑哪去了……”

　　“是啊，今天又要亏着卖了……”

　　蔡婉康听到大家的议论，心中也很不好受。

　　“二哥，这个鱼贩子怎么一点人情都不讲啊？”她撅着嘴，扯了扯蔡裕康的衣角。

　　“他一个外村的鱼贩，怎么敢？！”吴广德气愤道。

　　“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十有八九是买通了其他鱼贩子，联合起来打压咱们了。”蔡裕康叹气道。

　　“真气人！”蔡婉康不忿地跺了跺脚。

　　蔡裕康眉头紧皱，眼前的情况可不好处理。

　　村子里的渔民虽有血性，但那也不能当饭吃啊。

　　大家赶海辛苦一整天，亏钱卖出去至少还能回回本，若是全放海里了，那才真是瞎忙活一整天……

　　“都讨论得怎么样了？你们到底卖不卖？”鱼贩子将烟头踩灭，从裤袋中又掏出一根烟。

　　“我的时间可是很宝贵的，你们不卖我可就要走了！”

　　鱼贩子从另一个裤袋中掏出火机，点着香烟道：“我提醒你们一句，早卖的价格高，晚卖的价格低。”

　　“这，你们都是知道的。”

　　“我卖！”

　　此时，村中一位较为贫困的中年妇女率先举起了手，她家上有三老，下有四小，实在是顶不住全亏的压力……

　　其余人在对视几眼后，便纷纷将手举高，喊着要卖货了。

　　整个龙息码头顿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乱作一团。

　　陈婆见此，也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

　　鱼贩子则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他翘起双唇，脸上一道道黑色的长纹皱起，露出了满嘴令人作呕的黄牙。

　　“安静！安静！大家都安静！你们听我说！”陈婆高喊。

　　她不忍心众人都被眼前可恶的鱼贩子割韭菜，还想再劝劝码头上的众人。

　　正当她准备开口时，一只宽厚的大手却按住了她的肩膀。

　　“陈婆，要不让我来说两句吧？”蔡裕康艰难地从人群中挤出身来，自信地望着陈婆。

　　陈婆见状，犹豫片刻后，才示意他上前说话。

　　“兄弟，你看着面生，你是新来的鱼贩子吧？”蔡裕康皮笑肉不笑地走上前去，客套道。

　　“兄弟？谁跟你是兄弟？”

　　鱼贩子上下扫了蔡裕康一眼，将烟圈吐在他脸上道：“你算哪根葱？毛都没长齐就上来说话？”

　　“你家难道没大人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