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吴广德摇头道。

　　“阿德其实是自己摔伤的……”

　　说到此处，蔡裕康都有些替他尴尬了。

　　“摔伤？你们在平地上打架，还能摔成骨折？”蔡婉康有些惊奇。

　　她知道人从高处摔下会摔成骨折，但却从未听说人在平地上摔倒，也会摔成骨折。

　　那岂不说，自己平日走路不小心点的话，也有可能骨折？

　　“这跟平地不平地没啥关系。”吴广德挠头解释道。

　　蔡裕康点了点头，但没多解释，继续道：“我们五个人在河海饭店门口跟几个服务员闹了起来。”

　　“门口聚的人越多，我们哥几个就越兴奋。”

　　“结果，吴广德只是被人轻轻推了一下就摔倒了。”蔡裕康终于说到重点了。

　　“就这样？”蔡婉康有些失望，感觉自己没听到乐子。

　　“呃，呃……我其实也不是被人推倒的。”吴广德摸了摸鼻子，眼神闪烁，“我其实是被地上的油滑倒的……”

　　蔡裕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道：“你还真敢在我妹面前说出来啊？你也不怕羞？”

　　“还有油？”

　　“咱也不知道那是不是油，总之就是滑滑的东西。”

　　“他这一摔倒，还想着爬起来继续打。”

　　“但‘苦男哥’，就是‘酷男哥’，那个总在别人面前装高冷的屌丝，马酷军。”蔡裕康稍微解释了一番。

　　“知道知道！他也在我面前装过，他人好搞笑的！”蔡婉康嘻嘻道，“他怎么了？”

　　“他被别人一推，顺势就趴在了阿德身边。然后，他还机灵地叫阿德装死，别起来。”

　　“想不到酷男哥平日拽拽的，关键时刻这么憨。”

　　“小妹，你是看不到当时的情况啊！”

　　“我们五个人当时才十五，阿德最小才十四，体格还没像现在这么壮！但对面几个，全都是十八岁以上的高大个。”

　　“我们几个弱鸡不装死，那事就收不了场。”

　　“哦噢！这么说你们当初也挺机灵的。”蔡婉康捂嘴轻笑。

　　“那可不！”蔡裕康神气地昂着头，继续道，“之后，围观的大爷大妈见我们摔倒了，他们就赶紧把城管喊来了。”

　　“我们当时还挺怕的，毕竟我们闹事在先。”

　　“但之后你猜怎么着？”蔡裕康抛了个钩子。

　　“怎么着？”蔡婉康身体微微前倾，好奇道。

　　“之后，阿德死活起不来，一直在喊腿疼得动不了。”

　　“最开始我们哥几个也不相信，以为他演戏演全套。”蔡裕康指着捂脸的吴广德笑道，“毕竟，谁知道他只是被油水滑了一下，就摔成骨折了？”

　　“什么滑了一下！那地老滑了！你们不也差点摔了嘛！”吴广德涨红着脸辩解道。

　　蔡裕康随便“嗯嗯”地应付了几声，兴冲冲地继续说道：“城管强行把阿德拽了起来，然后又把我们五个骂了一顿。”

　　“但之后，他逐渐意识到阿德的情况不太对劲。于是，赶紧知会人去电话亭打了急救。”

　　“他还把河海饭店的经理给带了过去。”

　　“最后，去了医院才发现，阿德摔骨折了。”

　　“那河海饭店的经理，人也挺大气的，他替阿德把医疗费全出了，之后还请我们哥五个在河海饭店吃了一顿！”

　　“一分钱都不要花的那种！”蔡裕康乐呵呵地道。

　　“那份干炒牛河，我现在都还记得！油腻腻的！”蔡裕康砸了咂嘴，忍不住回味。

　　三人一阵沉默。

　　蔡裕康咽了口唾沫道：“香！真香！”

　　另外两人也感叹着点了点头。

　　那味道软嫩Q弹的河粉，那淋满酱油的金黄色鸡蛋，还有油腻反光的牛肉片，的确让人回味无穷！

　　不一会，三人就走到了吴广德家。

　　蔡裕康把其中一个大红塑料袋递给吴广德道：“给你。”

　　“啥？”

　　“鲍鱼，还有海蚌、海螺。”蔡裕康道。

　　“凭啥要我替你销赃？”吴广德不解道。

　　蔡裕康满头黑线。

　　他去石礁那边挖海货，吴广德替自己看着小妹，现在他想送点小礼物，咋就变成让他销赃了呢？

　　“因为你缺根筋！”

　　蔡裕康将袋子套到了他手上后，头也不回地拉着蔡婉康离开了。

　　走几步后，蔡家兄妹便到了家门口。

　　此时，去拜妈祖的其他三人已经回到了家中，但他们都没进屋，只是围坐在屋前的小石桌上，安安静静地聊着天。

　　背对着蔡裕康的是堂妹蔡姝康，她留着齐肩的利落短发，左手拿着铅笔在涂写着什么，估计是在写作业。

　　小弟蔡福康则愁眉苦脸地站在老太太身后，双手交替，不断地替老太太捶打着后背。

　　满头银发的老太太则是舒服地闭上双眼，安心享受。

　　三人既没有向蔡裕康打招呼，也没有向蔡婉康打招呼。

　　这氛围，不对劲！

　　蔡裕康努力回忆着，这氛围似乎有些熟悉……

　　靠！这是藤条焖猪肉的氛围！

　　蔡裕康率先打破了五人之间的沉默，讪笑道：“你们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拜完妈祖了？”

　　这个时间，其实已经不早了。

　　该拜的都拜完了，妈祖庙前的舞龙戏也早就演完了。

　　然而，二妹蔡姝康和小弟蔡福康都没出声。只有闲坐的老太太，轻轻地“嗯”了一声。

　　阿嫲甚至都没睁眼！

　　大事不妙！这是发生啥事了？

　　自己今天明明没闯祸啊！难道是自己前两天做了什么？

　　欸？不对？怎么我会先想到自己闯祸？

　　是……习惯？

　　这时小弟蔡福康怯生生地开口道：“二哥，阿妈叫你回来之后马上进去……”

　　“我？为啥？”蔡裕康不解。

　　然而，蔡福康却没有回应他。

　　平日就沉默寡言的蔡姝康，自然更不会理他了。

　　“小妹，我下午陪你赶海，要不……你现在陪我进去？”蔡裕康与蔡婉康对视一眼，讪笑道。

　　蔡婉康收回视线，拿过他手中的红色塑料袋，假装听不见般地向蔡姝康的位置走去。

　　“小妹，你这样不厚道啊！咱俩今天不是呆在一块么？”

　　“阿妈！不关我的事，我已经劝过他了，都是二哥坏！都是二哥带坏我……”蔡婉康哭唧唧地朝屋内喊了一声。

　　随后，蔡婉康又朝他比了个“自求多福”的嘴型。

　　“我，我！我啥坏事都没干，我求什么福！”蔡裕康愤懑地跺了跺脚。

　　最后，他还是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跨入了屋门。

　　进屋后，蔡裕康抬头看了一眼蔡母。

　　此时，蔡母正端坐在大厅的木椅上，她的手中还拿着一根一米长的藤条，轻轻晃动。

　　蔡裕康咬紧牙关，但身体还是不自觉的发颤。

　　靠！果然是童年阴影……

　　紧接着，他又求助式地看向屋门外。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蔡姝康毫无怜悯的话：“二哥，关门！”

　　“嘎吱”一声闷响，木门彻底闭合。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昏暗之中，仅有东西两侧的那两面厚玻璃窗能勉强射入几缕微弱的光。

　　这氛围，跟死去的记忆一模一样！

　　藤条焖猪肉！

　　一焖一个鬼哭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