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绣着荷花的手帕
放电影的时候出现胶片断裂是常有的事情,田方林处理起来是轻车熟路。胶片用的次数过多,跟新的不一样,变得非常的脆弱,很容易断裂。
不过昨天在收胶片的时候没有发现胶片上出现裂纹,算是他工作上的失误。
大鼻涕打着手电筒照着,田方林用手把供片盘转了转,收片盘往回倒,两边各释放了一大段的胶片,放在平整的箱子面上。胶片的断裂不是平整的裂开,而是撕裂,纹路非常不平整。
处理这种问题,需要先用剪刀把两边剪掉,保持切口的平整。伴随着“咔嚓”的剪刀声,损坏的胶片掉在地上。
一些眼尖的小孩子从椅子下爬了过来,笑着捡起,放在眼前仔细地观看,旁边的社员喊着小孩子不要乱动。
刘根田在维持着秩序,让打麦场上静下来。有的社员想跑过来看田方林如何维修,被刘根田直接骂了回去:“都坐好,一个个的伸着脖子跟个叫驴似的,看了能学会?其他大队的,你们人也不要瞎跑。”
“支书,你知道叫驴长啥样吗?”人群中忽然传出一道调侃的声音,听起来还是个女的。
“谁,谁说的,站出来!”刘根田扫视了一眼,没一个人敢说话。刚才说话的女人把脑袋一缩,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出来。
这边田方林已经用透明胶带给胶片进行固定,用砂纸稍微打磨了一下胶片,这样胶带才鞥你粘的更牢固。
他小心翼翼地把两边的胶片对齐,用胶带横着粘,两边留出两厘米,这边粘好之后,拿起胶片翻到背面,用手把预留出来的胶带轻轻贴紧。在保证没有气泡和胶带起皱的现象后,用手狠狠地按了按,让贴合的更加牢固。
就这样,断裂的胶片就被修复好了。转动供片盘,拉紧胶片,重新打开放映机,开始放电影。看到幕布上重新出现画面,音响响起,整个打麦场上重新恢复了安静。
刘根田生气地坐了下来,看了看身边的大花儿,轻轻地松了一口气。这个时代不管是城市还是农村,一般都是好几个孩子。
刘根田家里有点意外,只有大花儿这一个宝贝女儿,一直想再要一个孩子,但他老婆的肚子却再也没有大过。
所以就这么一个女儿,一直宝贝的不能行。
叫驴其实就是公驴,公驴一般都叫做叫驴,母驴则是被大家称呼为草驴。对方这么回,其实还有一种意思,刘根田知道说的是他没能生出个儿子。
平日里没人敢在他面前这么说,晚上打麦场上除了幕布和放映机旁边,其余的地方黑乎乎一片,自然有人就胆子大了起来。
刘根田的老婆脸色十分难看,准备起身就走,硬是被他拉了下来:“看,凭啥不看,就坐在这里。”
大家都在认真地看电影,但谁都没注意到电影上的画面出现了一点点的不和谐,那是刚才被田方林剪掉的画面。
像这种断帧的地方还有很多,一般人都注意不到。除非剪的太多,两个人前言不搭后语,才会被人看出来。
“方林哥,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修好了!”旁边坐着的刘小翠低声说道。每次放电影出现什么问题,田方林总是能够轻而易举的找到问题所在。
在刘小翠的心里,方林哥是了不起的存在,每次都神采奕奕,自信满满。
田方林嘴角抽了抽,想说点什么,但想了想只是对着刘小翠低声说道:“小翠,好好看电影吧!”
大鼻涕在一边百无聊赖,无聊至极。看了看电影,感觉没什么意思,又支着耳朵听田方林和刘小翠的对话,不过又让他失望了。
两人刚说了几句,田方林就不再吭声,让他顿觉乏味。往常的时候还能听听两人聊天打发一下时间,顺便学习一些知识。
他爹总是觉得他木讷,出门的时候交代他跟着田方林好好学习一下怎么跟人打交道,或者跟姑娘聊天。还别说,确实学到不少有用的知识,就是没有实践过,那些话,他开口就觉得尴尬。
目光在打麦场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刘大花身上。刘根田一家人坐在第一排,幕布上的光能勉强笼罩到前排的人,能看得到几人。
不过现在也只能看到她的背影,厚实的肩膀,粗长乌黑的辫子,上面还绑着一根红色的头绳。此时,刘大花忽然将头扭了过来,冲着后面咧着嘴甜甜一笑。
大鼻涕害羞地低下了脑袋,不敢与刘大花对视。但内心早已经泛起了涟漪,她难道是在冲着我笑?肯定是的。
大鼻涕勇敢的抬头之时,刘大花早已经将脑袋扭了过去,留给了大鼻涕一个后脑勺,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有点不是滋味。
在胜利的号角声中,地雷战终于结束了。两人立马换上了《朝阳沟》的胶片,跟放地雷战的时候不一样,这次电影播放的很顺畅,中间没有出现什么问题,连卡带这种小毛病都没有。
朝阳沟这个胶片是电影站重新进的一批,成色还很新,胶片的柔韧度还很高。表面上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划痕和颗粒感,非常好用。
放出来后在幕布上呈现出来的画面白色的块块很少,人物的清晰度也更高。
地雷战的胶片已经不知道用了多少年了,在原主的记忆中,跟着退休的老王头学习放电影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胶片。
老王头是田方林的师父,他新进放映队的时候还没有大鼻涕,是老王头跟他,老王头带了他半年就退休了,身体因为常年的奔波落下了毛病,走起路来针扎似的疼,据医生说里面长了骨刺。
旁边的刘小翠看着朝阳沟,听的如痴如醉,她喜欢看银环和栓保的爱情片段。对于银环从城里来到农村所受到的苦,没有多大的共情,因为这些她都会做,从小生活在农村,她体会不到银环的处境。
银环和栓宝是高中同学,在学校相处的过程中互生情愫,毕业后约定一起下乡劳动。在刘小翠看来这是最美好的爱情。如果是自己为了方林哥,绝对是也愿意这样做的。
心里这么想着,不由自主地看着旁边的方林哥,干净帅气的侧脸一时间让刘小翠出了神,看到田方林额头上的汗水,拿出放在包里白色的小手帕,给田方林擦汗。
白色的小手帕是她亲自绣的,红色的花边,上面绣着一朵荷花,上面还有两句用蓝色的线绣成的诗“山有林夕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手帕刚一碰到田方林的太阳穴,就被他察觉了,本来想躲,但周围的人太多,唯恐动作一大,被其他人看了去。他只能不动声色地说了句“谢谢”,接过刘小翠的手帕,自己随便的擦了两下,就准备还给刘小翠。
“方林哥,这个就是给你绣的,你拿着吧,就是我手艺不太好,跟着大花学了几天还没有学到家,你将就用着,等过几天我再绣个好看的,到时候再送给你。你别不收,不仅你有,大鼻涕也有。”
刘小翠用左手挡住田方林准备还手帕的手,接着右手急忙从包里掏出另外的一方手帕,递给了大鼻涕。
大鼻涕看了一眼田方林,挠了挠脑袋,憨憨一笑,伸手接过刘小翠递过来的手帕,放在灯光下看了看,满意地收了起来,郑重地放在了自己的口袋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收到女孩子送的东西,尽管是顺带送的,但他也很满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