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方林哥,我是真想当你小舅子
牛车还没到,刘小军开心地从架子车上跳了下来,朝着田方林跑了过来。
刘小军的身穿灰白色的粗布裤子,上面是蓝白条纹相间的海魂衫,不过海魂衫的右下角有个补丁,戴着一顶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绿色军帽。
他肤色黝黑,是个非常精瘦的农村小伙儿,只上了初中,现在在村里当他们一小队的会计。应该是整个岭南公社最年轻的会计了,今年才16岁。
这个年头村里边能识文断字的都是秀才,他还是初中毕业,当个小队会计绰绰有余。
加上自己的姐姐刘小翠跟田方林的关系,听到要来杨家庄大队接人,直接乐的跳了起来,在一堆人里抢了这么个活。套上牛,就直奔杨家庄而来。
别人都是叫“田放映员”,而他觉得他得叫“方林哥”。自己的姐姐跟田方林是什么关系?叫田放映员岂不是让外人笑话。
田方林看到跑过来的刘小军,一句“方林哥”听起来跟紧箍咒一般,喊得他十分的头疼,原主的屁股自己得擦到什么时候?
“小军,今天来的人是你啊!”田方林硬着头皮打了一个招呼,旁边的大鼻涕只是看了看刘小军,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叫田哥,你敢叫方林哥?大鼻涕莫名的有点生气。一般跟田哥关系好的都叫“方林哥”,不知道为啥一开始叫“田哥”,时间久了,自己想改过来,但总觉得“田哥”更顺口一点。
“方林哥,亮哥。”
自己可以叫刘亮大鼻涕,刘小军是决计不敢的,刘亮再怎么说也是放映员之一。
“架子车赶过来吧,把机器搬上去,对了,先用厚布铺在架子上车,别把设备给整坏了,要不然赔不起。”
从杨家庄大队到刘庙大队虽然距离不远,但是路并不好走,因为是山路,一下雨就冲的坑坑洼洼的,架子车走起来一顿一顿的,很容易把设备磕坏。
所以专门用厚布放在下面当减震,最起码有一个缓冲。
“方林哥,我知道,你歇着吧,我来装就行。”
刘小军勤快地跑到屋子里面开始收拾起设备,田方林跟了进去,大鼻涕见状,也急忙跟进去搭把手。
这本来就是他的活,但有时候他也是乐的偷懒,反正这些大队的社员会抢着干的。他只是稍微有点憨憨的,不是傻,能不干活也是尽量不干的。
但田方林动手了,他就没有歇着的道理。
几人小心翼翼地把放映机,胶片盒,发电机,音响,幕布等设备放在架子上车,又用麻绳左右捆紧,防止乱晃和滑落。
装完之后,田方林准备走的时候,又跳了下车,跑到屋子里寻摸了一遍,确定没有遗落的物品后才放心地锁上屋门,骑上自行车。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田方林从小就有这个习惯,尤其是出门锁门的时候,走几步总是感觉自己忘锁了,又跑回来看一看,确定锁好了才放心离开。
大鼻涕坐在架子车的车斗里,顺便看着设备,刘小军坐在前边,赶着牛,掌握着方向。来的时候是空车,牛拉着不费力气。
回去的时候坐上两个人加上一车的设备,回去的路上牛格外的吃力。刘小军心疼牛,上坡的时候跳下来,减轻重量。
田方林骑着自行车,慢悠悠地在一旁跟着。刘小军几次想跟田方林搭话,但话到了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方林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姐?”刘小军还是年轻,最终没有忍住。
“.....”田方林扭头看了一眼刘小军,没有说话,继续低头骑着自行车,大鼻涕来了精神,也看向了田方林。
田哥说杨玉芬是假的,那刘小翠总不是吧,他弟弟都这么问了,里面明显有事。
“方林哥,你猜我姐去哪儿了?”刘小军见田方林没说话,以为是不好意思问。虽然提倡自由恋爱多年了,但在农村,还是靠媒婆介绍为主。有自由恋爱的,会被整个大队的人讨论。
“去哪儿了?”
田方林顺着刘小军的话问道。
“听说你要来,一大早就去公社上找胡德禄理发去了,说要整个时兴的发型。”
刘小军咧嘴笑道。早上他姐离开的时候还不好意思,准备偷偷的去,结果还是被他给撞到了。他姐姐是刘庙大队长得最好看的,配上胡德禄剪的发型,肯定跟城里人差不多。
“嗯!”
刘小军:“?”
今天方林哥的反应怎么那么的平淡,难道对自己的姐姐没有感情了?刘小军想跳下车问个清楚,但又不敢。
“方林哥,一会儿到大队上,要不要去我们家坐一坐,我姐可想你了。我爸和我妈肯定也欢迎你,其实我觉得你跟我姐很般配。书上说郎才女貌,你说是不是亮哥?”
大鼻涕看了看田方林,又看了看刘小军,他说配有什么用?刘小军问自己算是问错人了,跟刘小翠般配,那王玉兰、张美霞怎么办?
对了,今天早上田哥还说了另外一个名字,叫什么许什么宁。听一次名字记不全,多听几次就好了。
“小军,其实我跟你姐就是朋友!”田方林忍不住说道。他不想做刘小军的姐夫,但刘小军确实想当他的小舅子啊!
“我知道,我姐也这么说,她还不让我当着别人的面叫你方林哥,我这也就是当着亮哥的面说,亮哥肯定不会说出去的,是吧,亮哥?”
大鼻涕嘴角轻嗯了一声,然后把身子侧了过来,他实在不想听刘小军说话了。
田方林也不想,用力蹬了几下自行车,就跟牛车拉开了一大段的距离,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下来。
这条路的两边都是杨家庄大队的地,地块上插着旗子。社员们三三两两的组合在一起,互相配合,这是在种玉米。
前边的男社员拿着锄头刨出一个5厘米左右的坑,然后隔一段距离再刨,这个距离是根据经验来的,不能太密,太密了玉米长起来后养分不够,掰玉米的时候都是小穗,产量低。
也不能太稀,太稀了玉米棒子大,但是整体的产量也低。所以前边的人必须是种地的老把式,才能根据经验控制株与株之间的距离。
男社员只管刨放玉米种子的小坑,后面跟着女社员提着篮子,里面放的是玉米种子。低着头,把玉米种子扔进坑里,然后用脚推土,把坑埋上,玉米就算种好了。
这些地都是方方正正的大片地,旁边的山坡上,虽然能种,但是都荒着。因为现在大家都是吃大锅饭,没有开荒的动力。
等开始个人承包的时候,农村就掀起了一轮开荒潮。男女老少每天齐上阵,开荒是很难的事情,首先要把土翻一遍,还不能浅,因为草根很长,必须把草根弄干净,来年才不会长太多的杂草。
另外就是捡石头,石头要捡出来垒地边,要不然开好了也没办法种。石头垒地边,可以防止下雨把土壤给冲走。
大队里的小孩子,则在忙着捡地里掉下来的麦穗。太阳已经很高了,脸都晒得红扑扑的,小手不停地擦着汗水。
田方林骑着自行车经过的时候,小孩子们把手搭成帘儿和眉毛齐,看着他露出羡慕的目光。胆子大的,还大声地问:“今晚啥时候放地雷战。”
听大人说,今晚在刘庙大队放,晚上大家要一块去看,他们也想去。大人们笑着跟田方林打着招呼,说晚上见。
甚至,田方林还远远地看到了正在干农活的杨玉芬。对方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旁边的荷花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距离太远,只能看到荷花对他指指点点。
11点左右,刘庙大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