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俊生洗把脸，下楼一块吃饭。

　　他眼睛底下有明显的血丝，一看就是哭过了。

　　吃饭时，江榆故意挑起话题，“王俊生，说说镇里的八卦呗。”他是笑着的，语气轻快。

　　王俊生迟疑地看着江榆，小声嘟囔，“不是事儿事的吗？”

　　江榆轻笑出声，知道小孩脾气，气性大，“之前吼你，是我不对，你别放心上。你可以说八卦，我们也喜欢听八卦。只是注意一下时间。”

　　“平时，”江榆强调，“我们都可以由着你。但像今天这种重大事件决不允许人员分心。”

　　王俊生小声回应，“是我不对。”

　　然后气氛冷场了。

　　徐林看一眼江榆，再看一眼一边安神自在的赵刚，“呵呵”笑着，拍着王俊生的肩膀，“说点镇上的八卦。很好奇镇上什么反应。”

　　江榆生硬接茬，“八卦就是消息的一种嘛。了解群众心中所想，也好方便我们行动。”

　　王俊生终于笑了，摸出手机迅速吃瓜，“哇哦，群里消息99+爆了。我看一下……”

　　“说得最多的是，黑瞎子舔人的事。舔一下，撕掉一层人皮。老于头说他看到尸体没有皮，脸都没了……”

　　老于头就是号称“有表外甥在警局工作”、“在石家的大兴安岭野山参基地工作”的老头，也是爱好八卦的狂热分子之一。

　　江榆：“胡说，明明是撕掉了一块头皮，和肩膀的皮。”

　　“哦哦，这里还有照片。”王俊生把点击照片，给江榆看。

　　江榆刚从饭碗里抬头，就撞见那张照片。“呕——”嘴里的饭差点全吐出来。

　　王俊生连忙举给徐林看。

　　徐林连忙摆手拒绝、偏身躲避。

　　手机在赵刚面前时，赵刚自然结果，认真看了两眼，还回去。

　　王俊生继续看。

　　徐林：“你不害怕？”不是会哭鼻子的大男孩吗？

　　“我没看。就是点击了给你们看。然后快速关闭，刷消息覆盖掉照片，我才看得屏幕。”王俊生说得头头是道。

　　徐林：“……”

　　“哦。这里还有人说山林生病，山神发怒，这段时间才会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要找神婆看看呢。”王俊生说道。

　　徐林：“封建迷信要不得。”

　　王俊生：“她贴了你的照片。”

　　“啊？”

　　王俊生把手机给徐林看，果然在名为“大兴安岭瓜农群”里看到自己的照片。照片是拍得林站工作人员的照片。

　　“啊？”徐林一头雾水。“你问问怎么回事。”

　　王俊生打字，很快得到回复，“说是石祭司推你的。她在家里禁食自省，不能接活。说你是山的代言人，有什么事可以找你。解决不了的，你会找到。”

　　徐林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开口却说，“真能瞎说。”视线不自觉与江榆碰上，又很快转移。

　　吃完晚饭，收拾收拾，四人回宿舍睡觉。

　　临睡时，王俊生忽然问。“你是不是也觉着我不行？”

　　徐林快要睡下的眼皮又立即睁开，思虑片刻说道，“我只觉着你的学生心态还没有转变过来，总当作是来玩得。转换过来就好了。”

　　徐林翻身，“其实队长他们挺好的。平时工作闹点无所谓，也没有像大城市那种明显的上下级阶级属性。”

　　“大家都很包容。这点很难得。”

　　“但像今天这种事情是要负责的，是涉及人身安全的，就不能是平时嬉皮笑脸的状态。”

　　王俊生没有回应。

　　徐林等了半天没等到话，眼皮子打架，睡过去了。

　　睡觉的时候，迷迷糊糊又听见有人在耳边说话。

　　“咱们林子这下可热闹了。来了一只事精，没事也能霍霍出事来。”

　　“咔嚓”“咔嚓”的瓜子声又响起来了。

　　徐林捂着耳朵，受不了这声音，伸手去摸被子，拉起来罩头睡觉。

　　“可不是嘛。这以后可有得是戏看了……”

　　“咔嚓”“咔嚓”。

　　一觉睡醒，睡得头疼。

　　一看时间，已经5点半了。

　　6点就要上班。

　　徐林赶紧下床穿衣服。裤子穿好，感觉硬邦邦，低头再看，裤脚还有泥浆的印子——没洗干净。

　　徐林拉开柜子，去摸新裤子，摸到一手东西，零了细碎的，拿出来一看——瓜子。

　　扒开挂着的衣服仔细瞧，瓜子壳堆在柜里堆了一堆墙。

　　谁把瓜子壳塞他柜子里！

　　“徐林！起来没？”王俊生喊他。

　　“来了来了。”徐林穿好衣服下去，看见王俊生笑嘻嘻的，又是往日模样，心中宽慰：都是东北独生子女，家里虽然宠着，但不会惯着。知晓事理。

　　王俊生把三个馒头一个咸疙瘩给徐林，“车上吃吧，今天要赶着巡视7个林区。”

　　上车，四人分工看两边，寻找豹子和熊的痕迹。

　　林区喇叭整点定时投放播放高频的刺音，驱赶野兽进入森林内圈。

　　刺音振得人心脏衰弱，头晕耳鸣，需要佩戴防罩耳机。

　　同时，工森总部调取监控探察林区情况，监察野兽和人的痕迹——避免人被误伤。

　　十点，四人戴着防噪耳机躲避刺音。不一会儿，迎面撞见一辆车。

　　车里的人惊喜，向徐林的车子打招呼。

　　江榆挥手示意，等噪音过后，江榆介绍，“这是林站其他四位人员：高鹏，林娟，是我们站的模范夫妻；后面两位是阿木尔，多杰东，是蒙古搏克（摔跤）的好手！今年都要参加那达慕大会！”

　　“这两位是刚来的研究生，徐林和王俊生，都很机灵。”

　　“不多说了，你们去开放区。有的人不死心，还会来山上捡东西，你们把他们赶走。”

　　“晚上再一块好好吃一顿，牛肉烩面！”

　　两车简单寒暄，又各自离开继续工作。

　　中午11点吃带过来的馒头解决温饱。

　　一上午没上厕所，徐林快要憋死了。

　　“队长，我离开蹲个大的。”徐林示意。

　　“就在附近。别走远。”

　　徐林已经小跑离开。

　　“注意躲避摄像头！”江榆大喊。

　　徐林摆手示意知道。

　　走进草丛，徐林刚蹲下，眼神注意到松树上的“盒子”——红外摄像头。

　　这种摄像头无论光线明暗，都能将人和他的屁股拍得一清二楚。

　　徐林刚放下的裤子立即提起来，继续走远。走进一百米，确认四周没有摄像头后，徐林蹲下，听到了水流声。

　　它后面刚“噗噗噗”放炮，前面传来“啪啪啪”的水流拍击声。

　　“卟——”后方一声长啸的肠鸣。

　　“阿拉啦——忒！”一计爆破声响起，“哒哒哒”的尾音接着响起。

　　雨水滴落在头顶。

　　徐林一脸懵逼地仰头看着穿过冠层上的树叶的水滴落下来。

　　穿过冠层缝隙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这明明是个晴天！

　　徐林夹击屁股，蹲着前进，趴开前面的暴马丁香，看见不远处是一条溪流，而一只黑熊正坐在溪流里玩水。

　　头顶树丛投下的阴影将它的身躯罩住——就是这号家伙学他“屁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