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榆回头，看着徐林，没有说话。

　　眼神里有着淡淡的悲伤。

　　沉默一会儿，江榆带头下去。

　　徐林也跟着下去。

　　他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宽慰。

　　钥匙的事，与军区扯上关系，就不是小事情。

　　撤职是最常见的操作。

　　徐林能想到得最轻的处罚是：撤销队长头衔，将为普通林站人员。

　　最糟糕的是，直接开除。

　　江榆打开办公室，径直拿过车钥匙和林道大门钥匙。

　　上车之后，江榆问，“要去哪里？”

　　“随便。”想了想，“要不去开放区转一圈就回来。”

　　江榆没有回答，拧动钥匙直接开车离开。

　　今天是轮满月，月光如流水撒在森林里。欢畅的“呱呱”声是夜晚的交响曲。

　　一路上非常沉默。

　　徐林也不知道该如何宽慰。也不觉着口头上的宽慰有用。

　　很快，车子开到2号林区的大门。

　　徐林拿起钥匙，下车开门。

　　车子过去，又立即锁上。

　　继续向前行驶时，忽然眼角处捕捉到灯光，在林子里。

　　徐林看过去，清晰地看见昏暗的林子里有非自然光束。

　　“队长。”徐林提醒江榆。

　　江榆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处灯光。

　　很快，一辆三蹦子出现在林道上。

　　在已经锁门的林道！

　　徐林刚要开口说“这群抓林蛙的太大胆了”，却见江榆猛踩油门，快速开着车到最外面的1号林区大门。

　　在近光灯的照射中，大门呈现大敞四开的模样。

　　江榆开车跑过去，看到了被撬开的锁头。

　　江榆抓起锁，盯着锁，看了半天，轻笑出声，“呵”。

　　徐林站在车旁边，保持距离观看着，觉着有些反常。

　　“瞌睡来了送枕头。”江榆满脸微笑。

　　徐林：“……”

　　他不清楚江榆什么意思，但很快就知道。

　　江榆摸出手机，直接给总部打电话。

　　半夜三更向总部汇报？

　　江榆压低了声音说道，“老总，林道上的防护门被人撬了！锁头被人用锤子砸开了！”声音听起来非常焦急。

　　徐林却清楚地看见江榆嘴角上扬的微笑。

　　压都压不住。

　　徐林坐在车上看着江榆一个又一个电话汇报。

　　很快，江榆跑过来，对徐林笑着说，“你真是我的福星啊！今天太感谢你的！”

　　徐林隐约知道江榆在干什么。

　　江榆将车停在林道上，挡住了去路。

　　在抓林蛙卵块的人回来时，江榆也不争执，也不让道，任凭对方指着他谩骂。

　　在林道上僵持了2个小时后，森林里响起了不同寻常的声音。

　　3辆军车开了过来。

　　4人回头看去，江榆笑了，徐林懵了。

　　抓林蛙卵块的人呆住了。

　　江榆下车，快速把情况说一遍，“这位就是将大门锁用钥匙撬开的人。”

　　负责人下车，看了一眼大门上的锁头，已经完全被“磴”开，失去了弹性，无法正常使用。

　　“你干得？”负责人询问一遍。

　　之前还辱骂江榆的人，这会儿缩着脖子，不敢承认，也不敢说话，就“呃……”一声。

　　“带走问话。”

　　对方叫嚷着“冤枉”，“冤枉”，被带到了车上。

　　负责人对江榆简单地说一句，“这里我们看守。在没有新的指令前，不会离开。”

　　江榆点头，开车带着徐林离开。

　　回去的时候，发现2号林区大门已经换上4个军人把守。

　　看到是江榆，提醒他，“这几天，把工作证都带上。”

　　徐林看到了对方的枪。

　　回到林站，徐林躺在床上睡不着了。

　　隔壁倒是很快传来了江榆的呼噜声，听起来睡得十分沉。

　　一大早起来，徐林捂着头，又是头疼的工作日。

　　赵刚问：“你们昨天晚上干嘛了？”

　　“嗯？”徐林去看江榆，没看见队长。

　　赵刚：“他一大早就走了。”

　　徐林想了想，把昨天晚上的事说了。

　　赵刚点头，“好事。”说着，去山里的杜鹃灌木林帮江榆照顾他的高山杜鹃，按时给它浇点水。

　　徐林陪同，“赵哥，这样的话，队长是不是不用担责任？”

　　“不知道，不好说。”赵刚诚恳道。

　　但赵刚说了另一件事，“江榆不担心被撤职，他的工作能力在哪里都能吃上饭。他只是心疼没有家。”

　　“你们这些小年轻可能不懂。”

　　“他们都是没有家的人，已经习惯了把林站当家。”

　　“如果离开林站，他们就等于没有家了。”

　　“江榆自责，怕得是这件事。”

　　徐林好像能明白，但又不是能理解。

　　王俊生起来，没看见队长江榆，也没太在意。

　　直到坐车时，看到了把守大门的军人，瞪大眼睛。

　　等车子检查、离开后，王俊生追问，“怎么回事？怎么有人把守了？怎么一晚上就忽然变天了？”

　　徐林又说了昨晚的事。

　　王俊生“哦”一声。

　　去开放区继续调查查蛙卵的人，这回是森林公安也挡在门外，做调查登记。

　　每一个想要进入林去的人，都需要有正当理由（国家项目中的实验调查、森林道路维修、搬运倒伏林木等），且需要登记。

　　很明显，上山抓林蛙卵块并不在“正当理由”之内。

　　想要抓蛙卵的，只能在开放区游荡。

　　这就是江榆要的效果之一。

　　森林公安进去之后，又拐弯出来，就驻在开放区，将准备抓蛙卵的人劝退。

　　江榆一直离开，听说先是去军区汇报，又被叫去总部汇报问题。

　　总之，在新的锁头与钥匙下来前，由军区把控着林道大门。

　　就像孙悟空大闹地府，掩盖了一堆烂帐。

　　江榆的操作，也是在掩盖钥匙外流的事。

　　现在锁毁了，要配新钥匙了，钥匙外流的事就是小事了，如果不提，就不是事。

　　日后被人以“钥匙”拿捏做乔的事彻底杜鹃。

　　晚上，徐林去森林里看林蛙。

　　水池里已经有了蝌蚪了。

　　这是最早一批的蝌蚪。

　　徐林看到蝌蚪没食物可吃，也去吃它的兄弟姐妹“受精卵”，抓起一把蝌蚪，放在河水里。

　　再过段时间，新的林蛙该出现了。

　　抓林蛙炼油的那批人因为军人把守，不再来森林了。

　　他们这一行还是因为那对夫妻的事经历了起伏动荡。

　　徐林走回林站。他清楚，有暴利，就有暴力。这件事，只是告一段落，并没有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