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林从林子里走出来，朱家人还在老白院子里讨论着生病当天的情况。

　　走出森林时，没有人注意。

　　直到走到近前了，才有人看到徐林。

　　“法师回来了？”

　　“什么法师？人家是祭司。”

　　徐林不在意，“去你们家里说吧，一直在外面怪冷的。”

　　天也快黑了。

　　大家上车，回去。

　　江榆和一位朱家人帮忙把老白的门立起来，看着不倒，也上车了。

　　朱家的家在小镇主道后面，最后一排的屋子。再后面就是大家种植的菜园子。

　　家里院子不大，三十个平方左右。

　　十几人站在院子里，看起来非常热闹。

　　徐林进院子时便注意到门口挂着一个红灯笼。因为只有一个，所以显得非常独特。

　　烛火点着蜡烛，傍晚天色暗淡，灯笼的光显得弱，唯有外面用黑笔和红笔画的的“哪吒”显得明亮。

　　屋子是典型的民居，院门的正对面是主次两卧室，右侧是厨房。厨房连着卧室，烧着炕。

　　左边是玉米剁和柴火垛，用笼子装着，底部与地面悬空，防止遇到雪、水变潮。

　　小院里还开垦了两块地，可以种些平时吃的菜。现在下雪，都没了。

　　朱家父母把徐林请进屋子，大家坐在炕上说话。

　　朱妈：“我们仔细回忆了，那天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因为下雪，我在厨房里做饭。他爸给鸡窝加固、保暖，康康（小孩）就在门口自己玩。”

　　“都拿一只眼睛盯着呢。没注意有什么人，或者有什么不对劲。”

　　“这条道上没什么车，所以我们也很放心。”

　　“他自己在门口玩着玩着，就想出去玩。”

　　“雪下大了，我们不放心。加上饭快熟了，就喊他回来。”

　　“他不听。我让他爸拽他回来的。”

　　朱妈想了一会儿，询问朱爸，“没什么不对吧？”

　　朱爸点头，“是。那天他吃完饭。我们就让他睡了。”

　　“睡着之后，就开始梦游了。非要往外走。

　　“开门时，我们还没醒。”

　　“他绊在门槛上，”指着小屋的门槛。“摔倒了，我们才醒。”

　　那门槛就是铁皮做得小长条，不高。两个指甲盖的高度。

　　“问他话啊，他也不答。”

　　“外套还没穿就想出去。我很生气，就想拍他屁股。”

　　“他妈在旁边忽然叫一声，指着康康的眼睛，我才发现是闭着的。”

　　“那一刻，我们吓坏了。”

　　“心说以前没这病啊，不会又有什么病吧？”

　　朱妈接茬，“我们听说过梦游的人不能被忽然叫醒，就守着他，不让他出门。把他抱床上，让他接着睡。”

　　“他又自己下来了几次，我们都给抱回去了。”

　　“后面干脆绑着他不让他动。”

　　“我们两口子守着，直到天亮，他自己迷迷糊糊又睡了。”

　　“本来以为好了，我去做饭，他去看孩子。”啪一打手，“谁知道，发起了高烧。”

　　“请大夫来家里，开了药、挂了水，都不见好。”

　　朱爸强调，“不能睡！一睡就梦游，自己要出去！”

　　“嗯。”朱妈点头，“我们也试过让他走远。”

　　“但他走不远。”

　　“走一段路，就摔好几跤。”

　　朱妈边说边展示，站在小门旁，脚尖踮着门槛，“在这里要摔一跤。”

　　走到小门门口（据门一米的距离），踮着脚尖提示，“这里要摔一跤。”

　　这里大概是院子与门的边界。因为防止雨进屋，会有轻微的弧度。

　　但朱家这个几乎看不出有弧度。

　　朱妈又走了一米左右，“这里要摔一跤。”

　　又走一米，“这里也要摔。”

　　大家跟着朱妈出来。

　　院子中间道路的水泥基本没弧度，徐林不理解为什么会摔倒？

　　然后走到院门口，“他就自己打开院门，也不出去了。就扒拉着院门看外面。”

　　“我们也不知道外面有啥。”

　　“只好又把他抱回去了。”

　　朱爸补充，“对，没出去过。就站在院门口看天。”朱爸抬头看天，“这天黑漆漆的，有什么好看？”

　　朱妈：“然后隔壁婶子说可能是虚病。不是实病。我们才考虑请巫师的。”

　　两口子连比划带表演地说了一通。

　　徐林追问，“白天没什么异常吗？”怎么从下雪时候开始说。

　　朱妈看了眼朱爸，尴尬说道，“我们孩子有些特殊。”

　　朱爸笑着解释，“医生说，是小儿麻痹，很多小孩子都有。我们家康康比较幸运，就脚有些跛。同村孩子有些势利眼，总逗他跑，让他摔跤。”

　　朱妈生气，谩骂道，“就是国昌家带的。两口子不学好，天天打牌喝酒的，跟孩子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他家二赖子就天天带着别的孩子欺负康康。”

　　朱爸叹气，“我们家康康喜欢玩。被人欺负了，下次还会带糖果送给他们。”

　　“白天的时候，我们都忙。就把康康关家里，不让他跟二赖子他们玩。”

　　朱妈：“康康有个积木，也能自己和自己玩。”

　　所以，白天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意外。

　　两口子都在院子里劳作。

　　只有下雪那会，小孩在门口蹲着玩了一会儿，然后想出去找别人玩。

　　爸妈不让，并把小孩拖回了家。

　　小孩正常吃饭，上床睡觉。

　　晚上便有了症状：梦游。

　　但最远也只是打开院门望着屋外。

　　屋外有什么？

　　徐林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外面的景色也只有黑色剪影：近处空旷的园地和零星几个堆起的草垛。远处是大兴安岭的山脉。

　　门口的灯笼照亮着院门与道路的这一小段路。

　　“哪吒”的身影在地面上拉扯出浅浅的影子。

　　徐林盯着远处的山，心里隐隐有所猜测。

　　江榆也走出来，看着屋外几乎贫瘠的景色。

　　现在的时间是下午6点。

　　午夜的天色只会更晚。

　　周围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只有那看起来遥远的山。

　　江榆轻声问，“会不会是趁着大雪，山里的神灵跑下来了？”

　　徐林沉默片刻，“有可能。”他需要进山问问。

　　进屋时，准备和主人家招呼一声离开，看到角落里的王俊生。

　　他一直在外头远远地听着，看着，并不活跃。

　　一点也不像他。

　　在徐林与他眼神对视时，王俊生扭头避开了。往鸡窝旁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