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四人正在做菜，石老板过来了，径直走向徐林，“你真在山里看到小孩了？”

　　徐林正洗芥菜，一手抓着菜，一手抓着盆，站起来。视线不自觉看向队长。

　　江榆微微点头。

　　徐林点头，“是，我看到了小孩。昨天早上和今天早上。他们在林道2公里左右进山，一直往北走，进入那里的纯兴安落叶松林。到了林子里，我就没看到你的人了。”

　　石老板再次追问，“你真得，看到一个小孩？”

　　徐林下意识再次看向江榆，担心自己说错话，“我也可能看错了。”

　　“什么样子？”

　　“脏兮兮的，头发过肩，看不见脸，也不说话。昨天早上是在林子里，今天早上是在我们院外。”

　　听到“院外”二字，赵刚抬起了头。

　　“我知道了。谢谢。”石老板愁容满面地快步离开。

　　徐林一头雾水，看向江榆，希望队长能有个解释。

　　江榆只是淡淡开口，“晚上听到动静，不要出去。”

　　王俊生跑过来，“队长，真得有人参娃娃啊？”

　　江榆扭头看向王俊生，明白了首尾。

　　徐林思索片刻，也明白了是王俊生下午逛集市的时候，多说话泄露出去的。

　　“人参娃娃？什么人参娃娃？”徐林追问。

　　王俊生尬笑，解释自己听到得，“他们说山里有人参成精了，就喜欢迷惑挖参人去深山里，让他们再也出不来。”

　　没人接话。

　　王俊生继续尬聊，“我听到的人参娃娃都是懵懂的小孩，怎么我们的人参娃娃是坏孩子？”

　　徐林制止，“别胡说。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动物成精？”

　　“队长，那我晚上要是也看到人参娃娃怎么办？”

　　江榆一边拌老虎菜（凉菜）一边往厨房里走：“别出去。山里的精怪只是出来认人。你善良，就不会动你。”

　　“啊？”王俊生跟进去，哭丧着脸，“队长你别吓我啊，我从小就怕鬼啊、精怪什么的。”

　　徐林：“……”他现在有些糊涂了。也跟进去，想知道到底是说笑，还是真的。

　　江榆不再说这个话题了，对此事避口不谈。

　　晚上，徐林和王俊生在寝室里面对面坐着吸烟，不敢睡觉。

　　王俊生试着否定“人参娃娃”，“纯兴安落叶松林里不可能长人参。松树是霸道的树种，有强烈的排他效应，它们会释放化学物质，杀死入侵领土的植物。甚至自己的后代都被杀死。怎么可能长人参？”

　　徐林夹着烟，点头，“对。”

　　王俊生：“你一定是看错了。人参娃娃不可能生长在松树林下，会被松树抽死的。”

　　徐林犹豫着，“我可能是病了。”

　　王俊生沉默半天，忽然低声说道，“但是人参生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这种地方杀人、埋尸最方便了……”

　　王俊生自己吓得不行，冲出去，“队长，我想和你睡！”

　　“这小孩心理素质不行啊。”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冒出一个尖细的声音。

　　徐林猛然抬头，心情低落的他现在感觉后脑勺一根筋紧绷：他就在这里，没说话。室友跑了，现在是谁说话？

　　徐林僵直站立身体，一步步挪向门口。一脚踏过门槛，飞快冲刺，撞进房间，“队长，我也要和你睡！”

　　房间里，声音还在说话：“都是胆小鬼。啧。”

　　过了一会儿，“哎”一声舒叹。

　　房间里烟雾缭绕。

　　江榆提溜着两人出门，又很快被惊慌失措的二人闯进门。无奈，把上铺的杂物搬下来，放上凉席，四人睡一个屋子。

　　次日一大早，徐林听到动静，醒了。

　　看时间，早上3:53分。

　　下楼，看见队长江榆在厨房里蒸馒头、煮小米粥。

　　“起来了？”江榆盖上大锅盖子，“要不要和我一块去晨练？”

　　徐林看向大锅。

　　“没事。待会赵刚醒了会熄火。”

　　江榆带着徐林径直去林站对面的山，走在林间小道上，跨过小溪，径直走向山坡。

　　森林里，林蛙还在睡眠，鹿群还在趴窝，早起的鸟儿在林间鸣叫。

　　“哒哒，哒哒。”细微的声音传来。

　　“什么声音？”徐林问。

　　“野猪奔跑的声音。他们喜欢在清晨、傍晚不冷不热的时间出来。这里（缓冲区）比较少，有也只是几只，避着点就好。”江榆脚步不停，翻过一座山，又爬一座山。

　　两人爬到第三座山头，终于停下，“看！”

　　山顶林型是兴安落叶松（乔）-兴安杜鹃林（灌）。

　　在林隙间，这片兴安杜鹃长得非常好。大部分已经过了花期，结了小小的蒴果。但有几株依然盛开。

　　江榆拉着徐林站在山坡上，蹲下去，头顶正是紫红色的杜鹃花。

　　“你看看，有没有动静？”江榆很兴奋。

　　“什么动静？”徐林仰头看花枝，又看向江榆。

　　“你起来。换我。”

　　等江榆坐下，一朵红色杜鹃花脱枝落下，正好砸在江榆头顶。

　　“送你一朵小红花。”与之同时，一道细腻、轻微的童声响起，听起来似乎非常愉悦。

　　“什么声音？”徐林奇怪，看向四周，没有别人。

　　江榆捧着头顶的紫红色杜鹃花，炫耀道，“看到了吧！我每天过来，都有一朵！只要我蹲在这个位置，就会有一朵落在我头上。”

　　“啊。这么神奇？”徐林随口应付，四处张望找到发声的人。

　　人呢？

　　又幻听了？

　　江榆顶着紫红色杜鹃花，脱裤子放尿，嘴里传授经验，“我每天过来，给这株高山杜鹃施肥，才有一朵。”

　　“你有没有听到有其他人说话？”徐林试探着询问。

　　“没有。”江榆断然拒绝。

　　徐林下意识看向被施肥的杜鹃，仔细看，才发现这不是兴安杜鹃，而是高山杜鹃。

　　兴安杜鹃的花期已过，但高山杜鹃的花期正好。

　　高山杜鹃的适应期强，在北半球都有分布。

　　但在一片兴安杜鹃林里，这株高山杜鹃接近1米，长得过于好了。

　　江榆默默低头看一眼，叮嘱，“你自己再培养一株。这株是我的。”

　　徐林没有理会，还在沉思中：送你一朵小红花，这件事的主体就是这株长势良好的高山杜鹃啊。

　　成精啦？

　　可灌木的寿命并不长。

　　高山杜鹃平均寿命七八年，活得好的十几年，几十年……但是，杜鹃作为多年生植物，在不同环境下有不同的寿命。确实也见过几十年的杜鹃，听说过有百年的杜鹃。

　　徐林：……

　　结论：幻听。他可能得脑癌了，要不就是抑郁了，都能听见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