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粮票
王卫东把自己那行李箱给打开。
箱子是用厚实的木板拼接起来的,外面裹着一层都褪色了的帆布,四角还用铁皮给加固了,上头还钉着铆钉,瞅着笨笨重重,不过倒是结实耐用。
箱子里头有印着红色五角星的白色搪瓷缸,纯棉的白毛巾,牙刷牙膏啥的也都齐全。
在木箱的角落里,还用纸包着固本牌肥皂。
再有就是几套洗得都发白了的旧军装,和战友们的合影照片,笔记本,英雄牌钢笔,一等和二等功的军功章还有奖状。
另外就是战友送行的时候给的那些个东西。
三个孩子蹲在旁边,一个个小眼神里透着好奇劲儿,不住地往那行李箱那儿瞅。
徐萍把他们管教得好,王卫东没发话,他们可不敢乱动里头的东西。
王卫东笑着拿出一包饼干来,说道:“来,尝尝这个。这可是二叔的战友送的好东西。”
孩子们馋得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可就是不敢动手,齐刷刷地看向徐萍。
徐萍笑着说:“吃吧,你们二叔疼你们呢。”
王卫东把那油纸包往前推了推,说:“我可是你们亲二叔,给你们啥,你们就拿着吃就行了,别那么见外,太客气了可就容易生分。”
大毛、二毛和三毛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油纸包,好家伙,那香味儿噌地一下就飘出来了。
二毛和三毛拿起饼干就往嘴里塞,大毛倒是先拿了一个饼干递给王卫东吃。
王卫东摇摇头说:“你们自己吃吧,我在火车上都吃过几块了。”
大毛又把饼干拿给徐萍尝尝,可徐萍哪舍得吃,让他们自己吃就行。
这是长春食品厂生产的老式大饼干,在当地还挺有名气的,味道香甜,口感松软,大毛他们吃得可香了。
要说这糕点食品,从一九五八年下半年开始,供应就紧张起来了。
毕竟这都是用粮油做的,能补上日常饮食里热量的不足。
好多居民都去抢购来充饥,市场上经常是排着老长的队,卖到脱销。
到了一九五九年春节的时候,就正式开始凭证限量供应了,凭着《京城市居民副食购货证》,每户能买一市斤,有蛋糕、桃酥、江米条这三大类可以选,其他花样品种不多。
后来因为糕点原料短缺,到了九月份的时候,就由凭证供应改成凭票了。
每户每月发糕点票和饼干票各一张,凭着这票能买糕点半斤、饼干二两,还得加收京城市粮票四两。
徐萍虽说挺想买糕点给孩子们解解馋,可不得精打细算嘛,都好久没买过糕点了。
她把发下来的糕点票都通过黑市卖给有需求的人家了,换回来一些粗粮,就为了能填饱全家的肚子。
简陋灶台上,一口大黑锅摆在那儿,锅沿磨得光滑。
旁边放着把破旧铁勺,铁铲木柄发亮。
灶膛里烧着煤球。
徐萍把白菜豆腐给炖上了,又在铁锅上放了个蒸笼,蒸上些二合面窝头和红薯。
这么一锅多做,能节省煤炭。
半个多小时以后,徐萍先把蒸熟的窝头和红薯拿出来,又拿铁勺翻了翻豆腐炖白菜,撒了点儿盐。
这时候的盐大多是粗盐,颗粒大,可不像后世有各种各样精细的加碘盐能选。
倒了点儿酱油,那白浊的白菜汤立马就有了颜色,香味儿也飘出来了。
这传统工艺酿造的酱油是红褐色的,可不像后世的酱油调色弄得那么花哨。
也没有后世酱油里那些添加的香料和化学味道,纯粹就是粮食和天然原料发酵后的那股子味儿。
饭桌上,一家人围坐在一起。
王卫东夹了一筷子菜,顺口就问徐萍:“嫂子,咱家里每个月能有多少粮票?”
徐萍放下筷子,寻思了一下说:“我是工人,一个月能有三十来斤粮票。大毛、二毛、三毛是小孩,加起来能有二十来斤。细粮票可不多,大多是粗粮票。”
这年头物资匮乏,好多东西都得凭票供应,光有钱可不行,得有票,就是凭票定量供应嘛。
工人依着工种不同,粮票定量也有差异。
干重体力活的工人,就像钢铁厂炼钢的、建筑工地上搬东西的,粮票定量就高,每个月能有三十多斤甚至四十斤,细粮票的比例也高点儿,能占三分之一左右。
一般体力劳动的工人,像纺织厂纺织的、机械厂普通操作工,粮票定量就适中,每个月二十五斤到三十斤,细粮票比重体力工人要低些,占总粮票的四分之一。
小孩食量小,粮票定量也少,按年龄分档次,越小越少,一般每个月十斤到二十斤,大多是粗粮票。
买粮食的时候,人们都得仔细地盘算粮票,得精打细算地安排每顿饭。
大米、白面那可都是稀罕物,得是特殊日子或者招待客人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玉米面、高粱面这些粗粮才是日常的主食。
徐萍会过日子,精打细算的,到了月底家里也有吃的。
可如今王卫东回家了,家里多了个成年人,粮食就不够吃了。
虽说徐萍没说啥,可王卫东心里明白着。
他得早点儿把户籍迁回来,办上粮油本,拿到粮票,这样才能在供销社买粮食,总吃大嫂家的粮食可不是个事儿。
王卫东啃了一口窝头,说:“嫂子,咱九十五号院儿归哪个街道办管?我打算吃完饭就去打听打听,把转业迁户籍的手续给办了。”
上次王卫东回家的时候,四合院还在军管会的管辖之下。
那时候为了维护新解放地区的社会秩序,确保政权平稳过渡,就建立了军管会。
军管会通常是由军队和地方干部共同组成的,设有公安、军事、财经、工业、交通、政务、卫生、文教等多个部门,分别负责不同领域的管理和接管工作。
随着政府职能逐步建立健全,人民政府就开始接替军管会的权力了,军管会也就渐渐取消了。
徐萍伸手指了一个方向,说:“咱院儿属于交道口,街道办在雨儿胡同,离咱这儿就隔两条街。家里每个月拿着粮油本,就是去那儿登记领粮票、布票啥的。一会儿让大毛他们给你带路吧。”
王卫东摇摇头说:“不用,我自己去就行。在部队我是侦察兵出身,最擅长侦察、潜伏、突袭、情报收集这些活儿。”
王卫东吃了一口白菜,觉得味道还凑合,心想着要是有粉条就更好了。
可惜他现在没票,没法在供销社买东西,要粉条的话,要么去乡下公社副业队收购,要么就去鸽子市逛逛。
经历了三年灾害,各种物资都很紧张,就开始凭票供应了。
要是家里没票,嘴馋又想多吃肉、多吃口细粮,那就只能去鸽子市了。
鸽子市其实就是黑市,常在夜里偷摸地开。
各家要是遇着急事,想用吃的用的换钱,或者有钱却没票的,都会来这儿碰碰运气。
官面上可不允许这鸽子市存在。
不过百姓冒险来这儿交易,大多是遇到急事儿没办法了。
只要交易数量不大,不影响粮食安全,上面对于鸽子市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