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磊来到学校门口，找了一圈，没有找到王光荣的人影，车子也没见到。

　　不必猜，这家伙就没等他。

　　挺行，胆子挺大，分不清自己是谁！

　　高磊挤着公交车，根据母亲日常的作息，直接去了总店。

　　他母亲一共开了三家店子，第一家，也就是城南火车站附近那家，第二家是城北的火车站附近，第三家，开在了城中，客运站附近。

　　那时的张淑芳很听高磊的话，把儿子当做福星。

　　儿子叫她借钱买房子，她就到处去借钱，房子不买，绝对不开店。

　　事实证明，儿子的确是福星，开一家，火一家，生意好得不得了。

　　到了门店，高磊远远的就看见那辆崭新的桑塔纳停在路边，一只手夹着烟，耷拉在车窗外。

　　“你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兄弟们啊！”

　　“快了快了！三十如狼，四十似虎，我这老板娘啊，跟她男人大半年没见面了，我就不相信，她不想？”

　　“哈哈……兄弟好福气啊，你还有认识的富婆吗？也给兄弟介绍介绍！”

　　“好说好说！不聊了，我得再添把火！你进去想吃什么点什么，完了算我的！”

　　高磊站在车后，眸光晦暗，看着王光荣上了楼，这才不紧不慢的跟上。

　　“行了行了，你都忙一上午了，又受了伤，赶紧休息吧！”

　　是母亲的声音。

　　高磊放轻了脚步，从走廊的玻璃上，看着办公室里的影像。

　　“没事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王光荣显得很随意的说着：

　　“我还学过按摩，张姐要不要试试？我看你一个上午都在对账，很累了吧？”

　　“不不不！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淑芳连忙抬手将他止住：“那个，你还是回车里等着吧！本来打扫办公室也不是你的活儿，我也不可能给你两份工资，是吧？”

　　王光荣整个人为之一滞，脸上的表情变得不自然。

　　“张姐这说的哪儿的话，我就是图个表现，哪能要两份工钱啊？那行，你忙，我下去等着。要是有什么事儿，搬搬扛扛的，叫我一声，别像上次那样，闪着腰了！”

　　王光荣从办公室出来，就撞见高磊，一瞬间的诧异之后，却是笑了：

　　“磊磊，你怎么又回来了？你既然要回来，怎么不跟叔叔说一声呢？你只要说了，叔叔肯定会等你的呀！你别对叔叔那么大成见好吗？”

　　他倒是把话堵得挺死。

　　高磊瞟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什么，淡淡开口：

　　“那就麻烦叔叔跟我进来一下。”

　　进到办公室，就见张淑芳揉着太阳穴，唉声叹息。

　　她小学二年级的文化，认识字，但是不多，能算账，但是不能太复杂。

　　按个计算器，动不动就按错了，核对一次不准，两次不准，看个破账，一看就得看一整天，烦死了。

　　“磊磊啊，你不是上学去了吗？”

　　见着儿子回来，她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笑脸。

　　高磊看着桌面上厚厚的账本，还有乱七八糟的字迹，突然觉得母亲一个人支撑这么大的产业，的确很辛苦。

　　开饭店，看上去是跟柴米油盐打交道，实际上要操心的事情很多。

　　工商，城管，税务，你开小店子人家不爱搭理，但是店子做大了，这些就都来了。

　　还有收保护费的，当然，人家比较文明，一般都是卖你点儿东西，或者是找你“借”。

　　不给？好办啊！

　　在你生意最好的时候，找一群人过来，一张桌子坐一个，点盘最便宜的，一吃吃一整天。

　　坐一天，你就乖了。

　　所以一般城市里，开饭馆开得大的，难免都会有些背景。

　　母亲一个妇道人家，又没有文化，要处理好这些事情，的确很难。

　　她几次都希望父亲辞掉教师的工作，来城里帮她，可惜父亲志不在此。

　　“妈，我学习需要一台电脑。跟陈娟阿姨联系过了，她说她那里刚好有新货，让王叔叔帮我去拿一下吧？”

　　“电脑啊？我知道，我见过！”

　　张淑芳点了点头，看向王光荣：

　　“这个要去深川那边拿，你开车去行吗？”

　　开车去深川？

　　王光荣心里有些不满，那么远的路，技术上问题不大，可实际上问题大了去了。

　　现在车匪路霸那么猖獗，尤其是去往深川的路上。

　　“咱们江城的电子街，也有卖电脑的吧？何必舍近求远呢？”

　　像是预料到他会这样说，高磊很自然的开口：

　　“江城电子街的都是老款，我要的是最新最好的，一台进货价，就是三万。咱们江城，没有！”

　　三万？买一台电脑？能干嘛？能吃啊，还是能喝啊，还是能传家啊？

　　王光荣心里一阵惊讶，很快想清楚高磊的用意。

　　是想用三万的货，来试试他的人品吧？

　　哼！我王光荣是那么目光短浅的人吗？小子，等着叫爸爸吧！

　　“张姐，不是我推诿，就是去深川的路上，车匪路霸太猖獗了。有的是一个村子，集体犯案。一旦遇上，别说货了，人都可能人间蒸发。”

　　王光荣一脸的为难，随后又故作豪迈的对高磊说：

　　“行，叔叔我愿意为了磊磊的电脑，拼这一次。只是我帮你拿回电脑，磊磊可不能再对我成见那么深咯！”

　　那副壮烈的样子，像上前线一样。

　　高磊心中嗤笑，面上却不显：

　　“那算了！你别说“为我”，一句“为我”，这辈子恩情还不清了。你为你自己，为钱，就可以了！

　　拿台电脑而已，我出路费出油费，出辛苦费，你能干就干，不能干，我可以找别人干。工作就是工作，别扯其他！”

　　他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

　　“要不算了吧，王叔叔说得这么严重，拿个电脑，说得跟要他半条命一样，我跟老师请个假，自己去拿吧！”

　　“那怎么行？”

　　张淑芳看了王光荣一眼，神色不是太好。

　　都好几次严打了，哪儿来的什么车匪路霸？要是真有，那电子街那么多南方来的货，是怎么来的？

　　“你一个小孩子跑那么远干什么？老老实实去上学！我问问陈娟，能不能顺带着其他货，一起捎过来。”

　　这话一说，王光荣急了，这不是显得他没用了吗？

　　一旦留下不好的印象，再想要挽回，那可就难了。

　　他提“车匪路霸”，只是想让张淑芳觉得他肯牺牲，有胆量。

　　“顺带捎不行吧？学校着急要用呢。”

　　高磊显得很为难的样子：“妈，要不你去找个肯去拿货的司机吧？劳务费用我的压岁钱，行吗？”

　　那绝对不行！

　　“张姐！张姐！我去！我能去！”

　　王光荣假笑着剜了高磊一眼，想抢我的活儿？门都没有！

　　“张姐，我刚才那话，你别介意，电脑我去拿就行。深川那路，我熟，前两年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