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里修书只为墙
约莫过了半分钟,话筒里传来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喂,找哪位?”
这个时候,单位上的人接打电话,不讲什么礼貌用语,直接开口就是说事。
“喂,派出所吗?我想反映一个情况。”
“嗯,什么?”
“我刚得到一个消息。今天晚上,矿上韩老魁一伙,可能要去烈士墓前面的路上拦路抢劫,还准备QJ妇女。”
“麻烦你们重视一下,最好能现场抓住这帮家伙。”
“喂,喂,你是谁,你从哪……”
凌宏伟没等对方连珠炮般的审问,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付了钱,出了邮局,他心里踏实了很多。
如果能尽自己的力量,帮那两名女孩摆脱魔掌,即使少判“韩老魁”和“龚三”几年,凌宏伟认为也很值得。
毕竟,当年“龚三”欺负自己虽然可恨,可和那两个女孩的终身幸福相比,就没那么重要。
重生一场,力所能及,能帮就帮,举手之劳。
唯一的悬念,是派出所会不会重视,或者抓捕的时机掌握得怎样?
不过,这已经完全超出凌宏伟的能力范畴,也不是他该操心的了。
该办的事,已经办完。现在,凌宏伟该回家了。
七点,和郭霞姐姐还有一个重要约会。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约会,凌宏伟的心跳再次加速。
走在路上,身体也轻快起来。
刚进院门,就见母亲已经回来了,正坐在院子里,用搓板在洗衣盆里洗衣服。
大黄趴在不远处,听见院门动静,立马站起,摇着尾巴跑上前来雀跃。
“哟,二子,你哪来的这些东西?”
母亲停下搓板上的动作,看着凌宏伟手里的两个网兜。
“妈,今天上午,我去粮所找咱们邻居家的郭霞办粮本,她说下午找她们领导特批一下。”
“我琢磨着,人家求领导肯定也不能空口白牙,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所以,我去山下买了这些东西。”
张美凤从凳子上站起,甩了甩手上的肥皂泡,拨弄着两个网兜,看清了里面的内容。
“啧啧,你还真舍得花钱,这两兜东西,怎么也得四五块吧?”
盘点完,马上醒悟道:“对了,二子,你哪来的钱?”
“我管我哥要的,他给了我三十块。”凌宏伟如实相告。
这样,父亲再给他学校的生活费时,就可以借口手里有钱,而不用到处借了。
不料,母亲张美凤眉头一皱,“那个败家子,手里还能存下钱?”
“是不是又去赌了?”
“你也是,管他干嘛,就让他去赌,就是死在外边,我都不带惦记他的。”
一说起哥哥凌宏刚来,母亲就气不打一处来。
应该是被伤透了心,每次,都是类似的话。
凌宏伟连忙劝道:“妈,我哥他会学好的,这一点你要有信心。就像今天,他不是上中班么,已经下井去了。”
“而且,他还向我保证,这段时间,他不会再找那些人了。”
凌宏伟没说和哥哥一个星期的约定,为的是避免母亲刨根问底。
“且,狗改不了吃屎,他要能学好才怪呢!”
母亲坐回凳子上,刚要继续洗衣服,突然又想起来道:
“对了,二子,你去找人家郭霞,他家里知道吗?”
凌宏伟摇了摇头,他知道母亲接下来会说什么。
果然,母亲张美凤又是那几句话。
“前年,因为盖房子的事,他爸愣说咱家的院子占了他家半垄地。”
“要不是你爸最后忍了,我可得好好和他说道说道。”
“因为这,他家的老婆见了我,从来都不和我说话。”
凌宏伟苦笑了一下,“妈,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儿了,你还总记着干嘛?”
“再说,邻居住着,难免互相有求于人的地方,何必呢?”
每次母亲提到此事,凌宏伟的脑海里都会浮现出那首著名的“千里修书只为墙……”四言诗。
张美凤抓起盆里的衣服,使劲摔在搓衣板上,吭哧吭哧用力在上面搓着,嘴里不忿道:
“说的轻巧,是郭家先找的茬,是她对不起咱,我凭啥向这种人低头?”
凌宏伟无奈地摇了摇头,脾气倔犟的母亲,一句两句话说服不了她,四言诗就更听不进去。
好在,郭霞帮忙补粮本这事,她倒没明确表示拒绝。
这不仅需要勇气,还关乎面子。
发现粮本丢了后,父母都没首先想到求助于郭霞。
老一辈人,根深蒂固的偏执,面子上抹不开。
这是很多人,纵贯一生都难以处理明白的。
面子这东西,分文不值,连狗都不吃。
可往往生活中的绝大多数人,都纠结于此,并不惜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面对执拗的母亲,凌宏伟也只能选择和稀泥。
在他的字典里,只要把事情办成,又有助于两家关系的缓和和恢复,这是最大的邻里关系正确。
凌宏伟提着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
把礼品放在书桌的一旁。
拧亮了张瑜清亮的大眼睛注视下的台灯,拿出纸笔,在上面写着。
明天就要回学校,重生回来的人生计划即将开始。
凌宏伟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实现路径。
纸面上,写了几个曾经熟悉的名字。
刘爱学、宋明、程然、刁鹏飞。
停了一下,凌宏伟另起一行,一笔一划写下“王冠依”三个字
凝视着这个名字,心中不觉升起一股温暖。
这温暖,使凌宏伟对即将面见郭霞姐的渴望顿减。
甚至,在内心,一股自责和强烈的负罪感涌上心头……
晚饭,已经是六点半。
凌宏伟吃得很快。
期间,父亲凌占山听了母亲唠叨后,又问了凌宏伟关于粮本的细节。
凌宏伟只能含糊其辞,只说郭霞答应向领导请示,具体能不能把细粮补回来,还是未知数。
父亲凌占山显得比母亲张美凤大度。
“二子,只要人家肯帮咱,不管办成个啥,咱都得感谢人家。”
父亲捏起二两半锡制酒壶的脖颈,往蓝边白瓷的酒盅斟了酒。
由于偷瞄了眼母亲,壶嘴一歪,酒洒在桌面上一些。
慌得父亲忙把酒壶放回装了热水的大搪瓷缸子里,趴在桌上,“吸溜吸溜”把桌面的酒吸干。
一边唠叨着:“酒是粮食精,不能浪费了。”
一边把酒壶歪斜地躺在里面,外边印有工农兵高举镰刀斧头麦穗图案的搪瓷缸子,往身前挪了挪,说道:
“你妈说的盖房子那事儿,都过去两年了,咱就别总揪着不放。”
“两家再怎么说,也是邻居。如果能借着这事儿,把两家关系搞好,也是件好事。”
“嗯,爸,我也……”凌宏伟咬了一口玉米饼,刚要附和父亲。
见忿忿的母亲猛地咬了一口手里的饼子,像对待阶级敌人一样,就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即使母亲张美凤心有芥蒂,吃过晚饭,凌宏伟还是提着礼品,准时往郭霞家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