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从抢军帽开始
在凌宏伟的记忆里,哥哥凌宏刚和他那些狐朋狗友们的胡作非为,是从中学时期抢军帽开始的。
军帽?
对,草绿色的帽子,戴在别人头顶,而且还是明抢。
后世的人,对此可能很难理解。
在后现代的网络语境里,尤其是网文中,把戴了绿帽或者头顶一片大草原,比喻为因女人出轨对男人所造成的不堪。
绿色帽子,几乎等同于女人对专属交P权的不忠,也意味着男人感情和婚姻的失败。
但彼时,头戴一顶正牌的草绿色军帽,绝对是根正苗红的象征,是时尚青年和成功人士的标配。
所谓的军帽,圆形短檐,又称解放帽,1988年前,曾经是部队的制式军帽。解放战争中,东北野战军首先佩戴,由东北被服厂生产,随后推广到全军。
迄今为止,无论是男人的帽子如何演变,其流行的程度和时间,都不及解放帽久远。
究其原因,建国后火热的革命英雄主义教育,军人一直以来体现出的英勇精神,时刻感染着国人。
而此时的社会,无论官民,生活水平相似,穿衣带帽也都差不多。
衣服的色彩多是单调、枯燥的黑、蓝和灰色,俗称“老三色”。
由于布票供应所限,一般家庭的换新衣、戴新帽,大都在年底时一次完成,也曾是孩子过年的盼头和快乐源。
在平时,矿工子弟要想买顶新帽子,简直是非分之想。
何况,军帽属于军供品,普通百姓即使有钱,也甭想买到。
在举国“学习解放军”的热潮下,身穿绿军装、头戴绿军帽、腰扎绿腰带、脚蹬绿军鞋的一身装束,成为革命的标志,更是一种时尚。
那时候的青年,如果有一身这样的行头,走在路上,完全可以横着膀子晃,一般人根本不敢惹。
军装除了退伍军人,普通人根本弄不到。退而求其次,拥有一顶地地道道的正牌军帽,就成了很多人的梦想。
渠道也无非两条,当兵或者有军人亲戚。
可适龄青年当兵,不是一般的难。
不仅需要走后门,而且名额有限。
煤矿子弟也是一样,家里若没有退伍的亲戚,就没办法得到军帽。
于是,这些不良少年就想到了抢。
讽刺的是,在这个物质匮乏的时代,抢军帽竟然是一种喜闻乐见的违法方式。
恰好水利五处,那几年在修建水利工程期间,与工程兵部队多有交道,时常会为家属子弟搞到军帽。
这些水利子弟头顶的草绿色,自然就成了矿区子弟们觊觎的目标。
凌宏伟在上初中时,高他一年级的哥哥凌宏刚,就与学校里那些不三不四的同学搞在一起。
这群半大孩子聚在一处,不爱学习,逃学后无所事事,就一定会琢磨着如何胡作非为。
凌宏刚被学校留校查看的处分,就源于初二时的这年清明节,结伙抢了水利五处学生的两顶军帽。
当时,扫墓解散后,他们六个同学,分乘三辆自行车,尾随两名戴着军帽的水利五处的高年级学生,趁其不备,从头顶上薅走。
其中一个学生紧追,被负责断后的第三辆自行车上的家伙,当头给了一棒,倒在血泊中。
当时,对抢军帽的处罚也相当严厉。
上面曾专门下发过“抢军帽判三年刑”的文件,后来,又改为“拘留十五天”。
事发后,矿保卫科考虑到都是未成年人,网开一面没作拘留,由学校给予了处分。
当然,这些不良少年回到家后,等待他们的是家长的棍棒。
这在当年矿山家属宿舍区的夜晚时分,是经常唱响的主旋律。
不是东家,就是西家。此起彼伏。
即使如此,也没令这些不良少年痛改前非。
天一亮,又聚在一起,蝗虫般呼啸过市,危害街邻。
等到凌宏伟上了高中,哥哥凌宏刚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没学可上,遂成为当时著名的“待业青年”。
只是他们的前置词,还应该加上“不良”两个字来限定。
这些混混们,打架斗殴,调戏女孩,聚众赌博,为非作歹,成为矿区的一害。
父亲凌占山见老大这样天天胡混也不是个办法,就办理了提前退休,让凌宏刚接了班。
受那些混混们影响,凌宏刚的班并没有好好上。
加上他不喜欢下井挖煤,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月还等发工资,就已经欠了一屁股赌债。
据前世凌宏刚在法庭上的忏悔和陈述,事发的当晚,他和这伙人赌博结束后,聚在一起想搞点钱。
议论来议论去,也没个好办法。
机电厂的铜芯电缆,已经被他们偷的差不多了,再去也没什么油水。
而且,最近矿保卫科在那里增加了一名带枪的保卫,一旦被抓,可不是闹着玩的。
粮所、供销社里,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偷了也不容易卖掉。
想来想去,其中一个混混“龚三”提出拦路抢钱。
这一建议,立即得到为首的“韩老魁”的赞成。
并确定,在通往烈士墓的砂石路绿化带里埋伏,见到有路过的,只要不是矿上和水利五处的人,就拦住抢钱。
之所以不抢这两处的,是因为大都认识,抢了也跑不掉。
矿保卫科和公社派出所,分分钟就能把他们缉拿归案。
当时,凌宏刚一听说要去拦路抢钱,就流露出胆怯来,说道:
“魁哥,不是我不想去,家里都找我好几天了,今晚是夜班,得回去上。”
不料,“韩老魁”把脸一撂,刷地从腰间拔出一把雪亮的三棱刮刀,恶狠狠地指着凌宏刚:
“啥玩意,你他妈再说一遍?”
两个大块头,也是“韩老魁”的打手“龚三”和“谢老歪”,一见老大发话,又拔了刀,立马一前一后把凌宏刚围住。
凌宏刚顿时慌了,连忙冲“韩老魁”摆手。
“魁哥,我没别的意思。井长已经给我爸说过好几次了,再不去上班就开除我。”
“韩老魁”将寒气逼人的三棱刮刀,逼近凌宏刚的鼻尖,恶狠狠地道:
“我他妈不管你开不开除,你上那几把班挣那两糟钱,有鸡毛意思?”
“你他妈今天赢了几个逼钱,就他妈的想溜?”
凌宏刚躲避着几乎贴在脸上的刀尖:
“魁哥,我不是这意思,要不,我把赢得钱退给弟兄们。”
“啪……”
“韩老魁”抬手给了凌宏刚一个耳光。
“你他妈的埋汰谁呢啊!赌归赌,输归输,赌完了谁他妈也不准找后账。这是规矩,懂不?”
凌宏刚捂着生疼的脸,“懂,我懂,魁哥。”
“韩老魁”冲“龚三”使了个眼色。
“龚三”立刻从背后将凌宏刚的双臂拢住,胳膊也被背过去。
这是团伙里,惩治不听话成员的开始动作。
接下来,只要“老大”发话,等待凌宏刚的将是残酷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