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咱们讲到我进京辞官,辞谁的官呢,其实是陆临语的官。
陆临语,被我“附体”的这个人,倒是值得说道说道……
他是个孤儿,被一个道士养大。从小就生活在希音山天成观,他的师父叫汪致春,道号玄通道人,是成天观的头儿。
汪致春教他武艺道法,教他读书写字。十三岁,道长将他扔出道观,让他自谋生计。
他倒是争气,十五岁,考上了举人,却没有官做,无奈参加了起义军,可运气太差,还不到一个月就被朝廷灭了。
眼看就要蹲大牢,都察院左都御史大人黄民却建议皇帝诏安他,最后不仅没让他坐牢,还让他做了都察院司务厅的司务,从九品官,负责整理各地来的文书。
从此,他就过上了清闲日子,可惜好景不长。
一日,御史大人黄民与孟玹在偏殿议事,黄民带着他,说是让他见见世面,结果还真见世面了,大世面。
好巧不巧,碰上了孟玱造反,孟玱是孟玹的哥哥,赵皇后所生,还是长子,理论上他应该是太子,他才应该登基为帝。
可他们的老父亲孟闳眼睛不瞎,孟玱生性懒散,智商偏低,四书五经都读不明白,更别说国家大事了。
当时神华与北荒战事正紧,孟闳也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便改立孟玹为太子。让我说啊,孟玹干的不错。
但孟玱心里过不去也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会直接来刺杀孟玹,当时大漠战争还没打完呢,外患未除,内乱先至,我估计孟玹当时能烦死。
造反当天,春华殿。
孟玱带着自己养的兵,冲进春华殿,陆临语一把抽出御史大人的佩剑,以一当十,一直撑到御林军赶到。
殿前救主,这时的陆临语十六岁。
因这次护驾有功,陆临语被提拔到灵南都政司当都事,正七品,相当于军区的小文员。
又过了一年清闲日子。
陆临语什么也没干,却又被孟玹提拔为沐州府卫司的指挥佥事,正四品,相当于驻军部队的二把手了。
三月后,大漠战争快要进入尾声了,孟玹特意调了沐州府的兵,三千兵,无一阵亡,还颇有功绩,陆临语便从卫司指挥佥事升为指挥同知,至此,陆临语踏上了让他扬名立万的战场。
黄马一匹,长刀一柄,精兵五千,先打金水,再夺岩青,杀出厌山关,直捣北荒都城惊辛府,险些丧命,孟玹大军及时赶来,逼得北荒王阿尔斯郎倒退三百里。
可三百里怎么够呢?
不到半月,陆临语背伤还未痊愈,又提枪上马,直杀厄尔冯特,也就是阿尔斯郎的临时都城。
按理说,在这荒漠中应该是北荒人的天下,却被打的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阿尔斯郎在海兰尔城被陆临语擒杀!
不久后,孟玹大军赶到,清扫北荒余孽,北荒人要么去大漠以北,要么被就地格杀。
至此,北荒彻底溃散,长达半个世纪的大漠战争,终于结束!
一战打退,
再战擒王,
三战,天下太平。
这就是我为什么说是快要进入尾声了,因为陆临语,这家伙不怕死啊!
这时候的陆临语,十九岁。
从此之后,孟玹南征北战必带着陆临语,不管是起义叛乱,还是边疆异族,直到最近的西泊大战。
孟玹对待陆临语,真是没话说。
现在,或者说我辞官前,陆临语的官职是灵南省左参政,也就是省二把,主管军务。虚的名头就更多了,什么定远将军、一等侍卫、兵部员外郎、大中大夫、轻车都尉等等。
但常言道,伴君如伴虎!
三年间,虽同孟玹光复国家、荡平番邦,看似无限荣耀,实则功高盖主!
谁知那个皇帝老儿脑子里怎么想的,万一哪天不高兴了,弄死我的概率绝不为零。
所以说,我要辞官。
可凭我自己很难想到的辞官办法的,毕竟我这个现代人,刚穿越过来几天,啥都不懂。
那么我背后必有人指点,事实如此,此人名叫韩鼎,是文诚书院的一个保安,就是他帮我出谋划策的。
文诚书院是我建的,或者说是“陆临语”建的。书院不收学生,只为藏书,人人可以借阅,有珍贵典籍者,也可来换些银两,所以说它更像是个书店,或者是图书馆。
书院里只有几个图书管理员,也就是所谓保安,负责整理书本,登记借阅情况,韩鼎便是其中之一。
要说这韩鼎真算是个奇人,幼时出家,二十岁逛青楼被逐出师门,二十八岁参加会试得了贡生,三十岁不知为何又出家,云游到沐州时,与我相识,长居书院内。
……
那么就有人要问了,我又是谁呢?
我不像我附体的这个老陆那么厉害,我只是个普通的现代人,人生可谓是平平淡淡,就简单的说两句吧。
我叫王黎,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家在安徽农村,之前在上海做房产中介的。
可能是运气比较好,十多年间,赚到了一些钱,然后我辞去了工作,在家里的小县城买了房。
回到县城,我和妻子开了个小面馆,生意还算不错,日子也称得上幸福。
可就在前几天,因为要孩子的问题,我俩吵了一架。
她不想要,说怀孕后怎么怎么样,对身体如何如何的影响,说了一堆各种不好的因素。
我原本是不想要的,可这日子一旦过得舒坦后,我莫名其妙的就想要孩子了。我把小孩怎么怎么可爱,三口之家如何如何温馨,反正是我觉得好的地方说了出来。
意见不和,她就说我不考虑她的感受,我就觉得她有些固执。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总给她看一些可爱宝宝的视频,一次两次还好,可我频繁的这样做,终于有一天她发火了,大致意思就是说我把她当成工具,然后说彼此留些空间冷静一下,她就回了娘家,回了上海。
我确实冷静了两天,意识到确实有些不尊重她了,赶紧买票去上海。
……
我和老婆算是青梅竹马,小时候就谈过恋爱,一直到初中毕业才分手,之后她去广州读书,我依然留在老家,这一别就是六七年未见。
我大学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命运捉弄,圣诞节那天,我在静安培训,结束后和几个同事沿着南京路瞎逛,恰巧遇到了来上海出差的她。
至此旧情复燃,而后相濡以沫……
唉!
坐在地铁上的我想到这些,心里满是愧疚,看着只有我自己文字的对话框,无奈的锁上屏幕。
“哐!当!”
一声巨响,伴随着一阵猛烈的抖动,我眼前一黑!
再睁眼,我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当时眼前并不是我老婆,而是两个古装的女孩,一个正帮我包扎着胳膊,另一个在一旁清洗换下的纱布。
我以为是做梦,心中有兴奋、也有恐惧。同时,身上的疼痛并没有消失。
我低头看了看,怪不得疼呢,身上都是伤口,胳膊上的大多已经结痂,胸口也缠着纱布。
下意识的想坐起身来,胸口却是一阵剧烈疼痛,如果没猜错的话,大概是骨裂了。
那女孩这才注意到我,见我醒来,随即言道:
“将军,您终于醒啦,切莫起身,王道长说你肋骨折疡、胸口刀伤都还未痊愈,还需静养几日。”
“将军?什么将军?王道长又是谁?”
其实我已经在极力冷静了,但陌生的世界、陌生的人、一切环境都变得陌生时,谁也冷静不下来。
“将军您怎么啦?这是您沐州的府邸啊,您在西泊打仗受伤,皇上亲自给您送回来的呀,从您回来到现在,已经昏迷三天了。王道长不是您的师弟嘛,将军您不记得了?”
“哦,受伤过重,有些往事记不太清了。你们是?”
“奴婢小文和红儿见过将军。”
穿越了!
直到这一刻我才知道我穿越了,浑身疼痛还不醒,显然不是梦,那就只能是穿越了。
思绪万千……
这是哪个朝代?
我现在是谁?
我能干些什么?
我老婆怎么办?
我还能穿越回去吗?
……
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问题:
“我在这个世界怎么生存?”
……
让下人离开,我一人坐在空屋里,盯着远处饭桌上的珍馐美味,却是没有吃的欲望。
陌生的恐惧倒是慢慢散去,莫名的愁绪却涌上心来。
收回视线,近处是个书桌,杂乱地放着许多书本、纸张。我勉强起身下地,走到书桌前,还没翻看这些纸墨,先注意到了桌上的一面铜镜,我当即吓了一跳!
镜中竟是我的脸!
疑惑,疑惑之余我开始猜测,这次穿越实在离奇,仅仅睡一觉就过来了,而且容貌不变!
那我老婆有没有可能也一块穿越过来了呢?
那我是不是能去找到她呢?
所以我让皇帝孟玹帮我寻找的,正是我的老婆。至于那副画像,我自然是不会画的,也是偶然,我偶然的进了青楼,让花魁钟溪柔帮我画的。当然,这是后话。
有了一丝希望,我的心里算是好受一些,只是在这没有网络的时代,找个人犹如大海捞针!
无奈,但还是得先认真的了解这个世界,一为生存,其二便是新世界的新鲜感。
翻看书桌上的纸墨,其中有本小册子,上面的内容十分丰富。
一半篇幅是战事,打了哪些仗、有什么感受、总结对阵用兵的方法,我是看不太懂。不过,通过陆临语打的仗,我知道了近几年时局变动。
十年之内没有大的动乱,只有三年前孟瑘造反,孟家真是喜欢造反啊。以及最近的西泊大战,都没超过半年。
十年之前就不一样了,前面咱们说过,正是大漠战争的尾声,也是陆临语名扬天下的时候。
除了战事,上面还有很多朝堂之上的事情,文武官员亲疏关系、一些大臣的背景资料,看得出陆临语是个细心的人。
至于沐州城的乡土人情,便不必多言。
单说最后几页,上面记录的时间,正是陆临语去西泊打仗前的最后几天,那么他在这个时候会写些什么呢?
程兴阳将军,云州起义军首领。
封古将军,云州起义军首领。
孔长明将军,咸平叛乱首领。
舒密、舒林,亲王孟瑘造反时,二人是其手下大将。
上面几个人,皆是西泊大战的主要将领。陆临语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事实如此,上面几个将军都死在了西泊。
这时候我才意识到封建皇上的可怕,说死就死的权力,挣扎其中实在无趣。
在屋里看了半天,肚子有些饿了,走到桌案旁。桌上摆着烧鹅、乌鸡汤、鲈鱼,米饭碗上摆着筷子。
闻着不咋滴,吃起来很香,稍微有些淡,像我妈妈做的饭一样,不喜欢放调味料。
吃饱喝足,唤来下人,掺我去书房,得看书啊,不看书肯定是不行的。知识无非在书上和路上,我现在行走不便,只能先看看文字资料,简单了解下这个世界。
来到书房,翻阅典籍。
这个所谓的神华帝国,并不在我所了解的历史朝代之内,翻阅他们的史书,才知道他们的太祖皇帝,名叫孟天让,当时就叫神华帝国。
孟天让登基之前,历史有一段空白,空白之前是“嬴政登基”,甚至没有记载秦二世。所以,他们的历史就是夏商周春秋战国,然后直接跳到神华帝国,很是奇怪。
这个神华帝国,基本上没有断代过,偶有几年异族入主中原,很快就又复兴。既然没有断代,也就没有所谓的唐宋元明清,而且在他们的史书里,自孟天让登基到现在的孟玹,已经过了一万三千零二十四年!
他们管千年叫“古”,今年的叫法是“十三古神华二十四年”。
当然,武平三十七年也行。
纪年不重要,重要的是神华帝国上万年怎么还是古代,还是封建社会?
我实在是无法理解,不过离奇就离奇吧,既来之则安之,而且就目前来看,我还是挺滋润的。
定远将军、三品大官、五进家院、金银万千,这样的开局,简直完美。
可惜,夫妻分别、父母相隔、身处异乡,这异乡,太异了。
不矫情。
如今我唯一的想法是活命,官场斗我没有天赋,沙场斗我不会打仗。
所以,我要辞官,说来说去我必须得离开那个官场是非之地。
书房之内。
我书看得有些累,靠着椅子歇息。侧目瞧见一旁的姑娘,我府上的丫鬟,名叫秦红儿。
她见我不看书了,沏了杯茶,递了过来。
“将军,喝茶。”
“城中可有藏书之处?”
陆临语书房里的书肯定不够,我起码得知道世界是什么样的。
“将军,当然是您的文诚书院,沐州城恐怕没有比文诚书院藏书更多的了。”
……
那么,咱们闲言少叙。
休养三日,我可以下地行走了,便和丫鬟秦红儿一同去往文诚书院,因为我不知道路。
找了一些天文地理科教文卫之类的书本,大致了解这个世界,其实就图个安心,一个人在陌生世界里的安心。
我正看的兴起,韩鼎走了过来,这家伙是个光头,白净面皮,脸庞如女子一般俊美,只是笑起来非常猥琐,还透着股阴柔气息。
他一上来就问我:“辞官之事可有想好?”,听到这个我是有点吃惊的,他怎么知道我要辞官的?
不过转念一想倒也明白了,陆临语也许早就有辞官的打算,估计是曾与韩鼎商量过。
韩鼎教我辞官的方法,也就是所谓的“明牌打法”,先说身体不行,再挑明皇帝孟玹鸟尽弓藏,没想到这个方法还真成功了。
“陆将军,那灵云姑娘你可钟意?”
“灵云姑娘?”
“跟我装是吧,就那个封灵云,你把她收留在这书院内,难道不是要与她……成其美事?”
我自然不知道韩鼎所说的封灵云是何许人也,不过从他表情上看的出来,他应该就是开个玩笑,我笑骂一句便离开了文诚书院。
回家路上。
路过一青楼,名唤“香茶楼”。
既然路过了,没有不进去坐坐的道理。我让秦红儿先回家,此等是非之地,还是让我一人承受吧。
燕语莺声,歌舞升平。
正巧碰到“对诗争花魁”,花魁在楼上,下面一大堆客人,一一念诗。
老鸨净婆婆见我来了,贴耳与我讲了几句话:
“陆将军,您怎么来了,我让溪柔在房中等你。”
钟溪柔,香茶楼的花魁,琴艺超绝,还有传闻此人红丸未破,这群客人们都想与其共度春宵。
“不必,我也来对对诗。”
静婆婆听后朝楼上的钟溪柔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了。钟溪柔会意,一指我,开口说道:
“这位官人好相貌,只是看着面生,念一首诗来吧。”
我这人是没什么文化的,起码没有现场写诗的水平,所以借了老李的一首《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嘈杂的客人们安静了,纷纷转身看向我,面露惊讶之色,楼上的钟溪柔亦然。
我,只是轻轻笑着,至于心里雀跃不用多提。
装,是很爽的。
顺理成章的我争到了花魁,然后就是听曲、喝茶,随后就回家了。
在我看来,这个时代的曲很无聊,茶我也品不明白,这趟青楼,逛的有些乏味。
可能是因为我没选择人家的主营业务吧……
……
话说至此,已然快到我辞官的时间,只是还有二人未详尽说明,不是旁人,正是我刚穿越过来时,第一眼看见的两人,秦红儿与殷文。
那么说她俩有何特别之处呢?
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