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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改元中平【4K】

汉官 江汉 5258 2024-11-19 15:18

  关于戏氏的由来,当下普遍有两种说法。

  其一是以国为氏。

  上古时期,炎帝神农氏之后有州、甫、甘、许、戏、露、齐、纪、怡、向、申、吕等国,故国灭后以此为姓。

  其二是以地为氏。

  长安新丰有戏乡,乡中有戏亭,相传乃周幽王身死之处。

  此外,戏乡之名据传源于戏水,其民便以此为姓。

  但是不管是哪一种由来,大汉朝并无戏氏名族也是事实。

  所以戏志才即便学有所成,想要出仕也是千难万难。

  如果不是和魏哲有约定在先,戏志才恐怕都已经去洛阳游学了。

  ……

  两日后,长社县。

  还是那个酒肆,当轻装简从的魏哲见到戏志才时,他依旧烂醉如泥。

  见此情形,便是太史慈都忍不住吐槽道:“这厮当真有奇才?”

  钟扈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十分赞同太史慈的话。

  不过魏哲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将身上的熊皮大氅解下盖在他身上。

  随后魏哲就这样坐在戏志才身旁静静地等他醒来,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一旁的酒肆主人见状不禁啧啧称奇。

  这种礼贤下士的场景在颍川郡自然不会少见,但对象可都是天下名士。

  老翁倒是没有想到,整日嗜酒如命的戏家子竟然也能混到这待遇。

  倘若不是念在往日的邻里情分,老翁都想问问魏哲是否有眼疾,亦或是听到了什么谣言?

  颍川多才子不假,可那也不是路边随便捡一个酒鬼就能算数的呀。

  且不说在一旁看热闹的老翁。

  一个时辰后,当伏案酣睡的戏志才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然渐暗。

  看见魏哲后他也不惊讶:“劳君久候,且随我来吧!”

  须臾,回到戏宅之中,宾主分坐。

  在得知魏哲获授带方令一职后,戏志才并没有太过意外。

  毕竟倘若不是有了官身,魏哲恐怕也不会再来见他。

  这次魏哲也没有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先生胸有韬略,屈居乡野之中实乃暴殄天物。”

  “若不嫌弃,我愿以县中主簿相待,还请先生相助!”

  所谓主簿者,即县府门长,官众事。

  倒不是魏哲舍不得县丞的位置,主要是县丞、县尉这种佐贰官俱由朝堂直接任免,县令无权调换。

  可戏志才的脑洞偏偏与常人不同。

  他不在意魏哲开出的价钱,反而问道:“带方地处极东,苦寒贫瘠,实非善地。君为县令,将欲何为?”

  魏哲闻言也不奇怪,君择臣,臣亦择君。

  戏志才此言看似是在询问魏哲的如何施政,实则却是在问他的志向。

  于是在沉吟片刻之后,魏哲只能言简意赅道:“

  雪压竹枝低,虽低不著泥。

  明朝红日出,依旧与云齐。”

  与前汉不同,当下更流行五言诗,故戏志才倒是没什么不能理解的。

  反倒是魏哲这个应对方式更让他觉得意外。

  不过一想到自己也是借此问彼,那么魏哲以诗言志也没毛病。

  而且魏哲此诗同样很有意思,戏志才越是琢磨就越觉得意味深长。

  念及此处,戏志才当即抚掌而笑道:“好,那我便去这红日初升之地,看看君是如何与云并齐的!”

  此言一出,魏哲这才喜笑颜开。

  “一言为定!”

  ……

  在成功将戏志才纳入麾下之后,魏哲心中便再无记挂,

  于是在戏志才收拾完典籍笔墨之后,众人便径直往东疾驰而去。

  从颍川郡到乐浪郡,粗略来说其实共有两种路线。

  一条是从颍川郡北上魏郡,由冀州入幽州,经辽西郡,越辽泽,入辽东郡,而后一路东行便可至乐浪郡。

  这条路线主要以陆路为主,粗略估算大概需行五千多里。路程远就不说了,还需要在寒冬腊月穿越辽泽天险,其艰苦程度可想而知了。

  故此魏哲毫不犹豫选择了第二条路线。

  那就是出颍川郡入青州,直接由东莱郡登船至辽东郡,而后再换陆路至乐浪郡。

  相比上条路线,这条路线就要省事多了,距离缩短接近一半不说还安全。和两百里辽泽天险相比,渤海上的那点风浪简直不算什么。

  况且东莱郡与辽东郡之间的航道古已有之,到如今已然十分成熟。

  实际上早在春秋时期,东莱郡的东夷人便已经时常乘船往来于辽东和东莱之间了。

  及至太祖高皇帝击败项羽一统天下,这条航道已然与内陆水路无异了。

  前汉末年,北海都昌人逢萌为避王莽酷政,就曾率家属、宾客六百人浮海至辽东。

  倒不是彼时的造船水平有多高,实在是两地的距离太近了。

  要知道渤海海峡也不过才两百里宽,并且其间还有群岛相连,每个岛屿相隔最多不过二十里。

  所以别说是坐船了,便是划着竹筏恐怕也能顺着这条岛链顺利到达辽东郡。

  年初的时候魏哲与麾下的两百辽东义从便是由辽东坐船至东莱的。

  不过当时太过仓促,没有找到万斛大船,只能连人带马挤一挤了,就这还是分两艘船才运来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导致魏哲在航行途中一不小心落水了。

  ……

  翌日,东莱郡黄县。

  再次故地重游,魏哲的心情多少有点复杂。

  遥想半年前初到此世的时候,他就是在东莱郡渡过的新手期。

  相比之下,太史慈的想法就要简单多了。

  实际上自从进入东莱郡范围之后,他就不自觉的加快速度。

  魏哲知道他这是归心似箭,便索性过黄县而不入,直抵陈乡。

  不过魏哲一行五百骑声势太大,还未进入陈乡便在官道上被拦下了。只见传舍走出一位皂衣赤帻的老者,面带戒惧的看向众人。

  没办法,黄巾之乱余波尚未平息,任谁也不会对这样的一支队伍视若无睹。

  不过心中虽然忧虑,这老者还是小心开口道:

  “鄙人乃本地乡啬夫,请问诸位贵人来我陈乡可有何事?”

  闻听此言魏哲刚想开口,一旁的太史慈便忍不住勒马越众而出。

  “杜翁,是我呀,太史子义,你莫不是连我都不认识了。”只见太史慈笑呵呵的下马朝老者躬身一礼,而后指着身后众骑道:“这些都是我的朋友,并非黄巾歹人。”

  那杜姓乡啬夫在认出太史慈后倒是眉头微松,可笑容依旧有些勉强。

  倘若不是太史慈往日在乡里名声不错,他都要怀疑这小子是不是从贼了。

  马上的魏哲见状当即哈哈一笑道:“子义,你且先行归家吧,莫让老夫人久等了,我等稍后再去拜见。”

  见此情形,归心似箭的太史慈想了想也就没有再啰嗦,当即拍马而去。

  而这边魏哲下马之后也没觉得冒犯,反而主动将几样物件递了过去。

  “杜君,这便是我的告身与符传,还请验看。”

  本朝立国百余年,关于官员上任自然早已有一套完整流程。

  为了防止他人冒名顶替为官,如今地方官员上任都需要有本人“告身”与朝堂“旨授”,将官员的样貌、年龄、出身都交代清楚。

  其中最关键的是,需要一个“赴任符”。

  所谓“赴任符”,其实就是一种凭证。

  通常用竹子制成,长六寸,分为两部分,两部分合在一起才能使用。

  官员需要持此符到任职处报到,如果在赴任途中遗失或损坏了“符”,都需要书写情况说明缘由,并尽快补办新的凭证。

  乐浪郡太守府只有见到“告身”与朝堂“旨授”,合过“赴任符”,才会派人领魏哲去带方县赴任。

  如此严密的程序,从理论上算是杜绝了冒名上任的情况。

  除此之外,尚书台还会赐予地方官员“出入符”与“吏家属出入符”,以方便官员赴任的途中通过各处关卡。

  就比如魏哲手中的“吏家属出入符”上便写明了他赴任时的随从人员数量以及使用的交通工具。

  若非如此,魏哲也不可能带着五百骑一路穿州过县来到此处。

  当然,这套规矩在本朝初年的时候执行的还是比较到位的。

  可是百余年过去了,有些规矩自然不那么被重视了。

  也就是刚刚才经历过黄巾之乱,各地都提高了警惕,魏哲才会受到盘查,否则按照往年的惯例,看到这一群形容彪悍的精骑,乡啬夫早就自动耳聋眼瞎了。

  事实上这套流程也确实好用。

  那乡啬夫在验看符传后确认无误,方才在记簿上写道:

  “中平元年十一月甲辰,洛阳与乐浪为出入六寸符券,齿百,第九五九号;符合以从事……”

  简末序号其实就是符的编号,在符左上角的刻齿处有写明。

  魏哲一开始看见符传的时候,其实也有些诧异。

  只能说大汉朝有很多规矩其实都挺好的,只可惜没有执行到位。

  不过魏哲看罢顿时不由疑惑道:“中平元年?”

  那乡啬夫见状当即主动解释道:“吾等也是昨日方收到的旨意,今上决定大赦天下,改元中平。”

  说罢老者还朝魏哲拱了拱手,歉意道:“方才皆职责所系,魏公勿怪!”

  魏哲闻言只是随和一笑,并未在意。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朝廷的动向,要知道一路行来他可没时间打听消息。

  那乡啬夫闻言当即快步走进传舍主动将邸报取出交由魏哲翻阅。

  毕竟这位贵人望之不过二十多岁,但却已然执掌一方大县,谁知道有什么背景,老者自然不敢得罪。

  再说这些消息也都不值钱,换个乡亭照样能打听到。

  所谓邸报其实没有什么秘闻,完全就是一种通报性的公告。主要就是定期把皇帝的谕旨、诏书、臣僚奏议等官方文书以及宫廷大事等信息,写在竹简上或绢帛上,然后由信使骑着快马,通过秦朝建立起来的驿道,传送给各郡知晓,以免地方与中央产生隔阂。

  因为各郡在洛阳都设有“专邸”,故此称为“邸报”。

  ……

  片刻之后,只见魏哲眉头微皱的抬起了头。

  他这才知道皇甫嵩上任冀州牧后,第一件事就是奏请免除冀州一年田租,以赡饥民,天子也答应了。

  说到这里,那乡啬夫还忍不住感慨道:“据传如今冀州百姓都自发歌曰:天下大乱兮市为墟,母不保子兮妻失夫,赖得皇甫兮复安居。啧啧~国朝有皇甫将军坐镇,当真是天意眷顾啊!”

  然而他越是如此说,魏哲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皇甫嵩这是真傻还是假傻?

  他难道不明白自己在天下间声望越高就越危险么?

  天子让他担任冀州牧是奖赏,但更是试探。

  皇甫嵩如此行事,恐怕冀州牧这个位置他已经坐不了几天了。

  最多一个月,皇甫嵩必然被调任。

  不过回想起这大半年的征战,魏哲心中忽然隐隐有些明白。

  皇甫嵩恐怕对天子的想法心知肚明。

  天子破例封他为冀州牧,就是不想给他带兵回朝的机会。

  但就像封赏那日他果断交权一样,皇甫嵩明知天子会猜忌却依旧这么做。

  因为他贪名,贪身后名,贪的是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念及此处,魏哲顿时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子曰: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日后便是身陷囹圄,想必他也不会后悔今日所为了。

  相比于皇甫嵩的位高权重,朱儁显然要惨多了。

  带兵回朝之后,他刚当上光禄大夫没几天就以母丧去官,如今已经回乡守孝了。

  当在邸报上看见这条消息时,魏哲都可以想象孙坚有多么失望了。

  因为按照当下的惯例,母丧一般至少要守孝三年。

  也就是说三年之内,如无意外孙坚都要无人问津了。

  毕竟他这个别部司马,本就是指挥编外的“别营”。

  由于没有明确的兵员编制,别部司马的部曲基本上都是临时的。

  倘若有朱儁在还好,孙坚这个别部司马还能保持原样。

  但如今朱儁暂时去位,恐怕孙坚只能自掏腰包养着这些部曲了。

  一时间魏哲在同情孙坚之余也不禁有些庆幸。

  幸好当初他没有冲动,否则现在恐怕就要陪孙坚一起在洛阳坐冷板凳了,哪里有现在的快意潇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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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献:

  《肩水金关汉简》

  《居延汉简》

  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

  《汉书》《后汉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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