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落魄的萧让
高俅话一出口,皇帝赵佶与文武官员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高卿家,你怎么了?”
高俅听到皇帝赵佶问话,自知失言,马上做出反应。
只见他仍然保持着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扑通一下跪倒在地:
“臣下听闻大唐画圣吴道子画技超凡入圣,尤其精通于人物画像,臣曾见过画圣流传下来的佳作,当时看了惊为天人。今日见了陛下这幅《听琴图》,人物神态胜过其百倍。最精妙的是这天下一人的落款,更是堪比画龙点睛的典故。吴道子能称画圣,陛下更在其之上,称为画仙也不为过。现在才知臣下自己乃是井底之蛙,于是忍不住发出惊叹。”
这一通彩虹屁,拍的皇帝赵佶爽出天际。
这幅画虽然不是出于自己手笔,那人物的神态、景物的布局,也是张翰林在经过了自己耐心点拨指导,后才作成。
想那画圣成名后,有数次作画都是自己画出线条,让弟子完善细节和颜色。自己仅是点拨指导,不用出手,比画圣更胜一筹。
臣下一通赞扬,加上自己一番脑补,皇帝赵佶已然将自己视作“画仙”,龙颜大悦。
刚才言官弹劾蔡京的事,也都忘在脑后。下朝后,留下亲近大臣在宫中设宴。
有资格出现在皇帝宴席上的官员中,自然有蔡京、童贯、高俅这三巨头。
宴席上,高俅不时偷偷观瞧蔡京脸色,却什么也没看出来。
蔡京混迹朝堂多年,又三次为相,早就喜怒不形于色。
在宴席上一切如常,还主动跟高俅举杯饮酒,这让高俅稍稍放心下来。
蔡京在席间的表现,甚至让高俅一度觉得,蔡京没察觉出盗画事件的幕后黑手就是自己。
凭借高超的蹴鞠技艺和谄媚逢迎上位的高俅,单论心机,拍马也赶不上蔡京蔡太师。
蔡京平静的表面之下,已经开始酝酿起对高俅的反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麻痹高俅,让他放松警惕,待其不备露出破绽,一击必杀。
这种事急不得,若没有致对方于死地的把握,贸然出手只能害了自己。
蔡京如何谋划反击,暂且不表。
且说林冲一大早怀揣蔡京的举荐信,来到枢密院。
枢密院内属官告诉林冲,说童贯大人正在上朝,正常午时回来。
林冲一直等了一上午,现在午时已过,仍然不见童贯的身影。
等得不耐烦时,却有一个军官打扮的上来搭话:“哟,这不是神射手林教头吗,来此有何贵干。”
林冲看清说话之人面目,识得他是那日随童贯射猎的随从,与他说明来意:“今日特来拜会童大人。”
那人却说:“童大人在宫中与官家吃酒,下午去城外视察新军营,教头可去那里寻他。”
林冲谢过他后,离开枢密院。
现在去城外新军营为时尚早,林冲漫步走到汴河码头,寻个小馆子吃些酒食。
正赶上午饭的时间,馆子里坐满食客,这种小馆子的吃食不比大酒楼的色香味美,却占个量大管饱。
来这里的食客,大都是走江湖的行商小贩,或者码头装卸的苦力。
囊中羞涩的,几个铜板一大碗素面,也能吃饱。
阔一点的食客,添几个钱,加点荤腥,来一碗老板自酿的散酒,也吃的有滋有味。
林冲正吃喝间,抬头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那日在张翰林府上结识的圣手书生萧让。
这才几日,萧让比之前更显落魄,只见他蓬头垢面,稍有些弯腰驼背。
身上还是当日那件破旧袍服,上面沾了灰土脏泥,不似那日干净。
肩膀上打了一块厚厚的补丁,下摆似是被人撕开几条,这模样比要饭的花子强不了太多。
萧让进入馆子,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价目牌子。
掏出一块破布,打开拿出铜钱数了几遍,又将其包好揣进怀中。
他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咽了下口水,转身要走。
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名字:“萧让先生,这里。”
萧让转身一看,是那日赠与自己十几两银子的林教头,正在招手邀请自己入座。
他笑着正要过去,突然想到自己衣衫褴褛,污秽不堪,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停住了脚步。
“林教头,小人还有事,今日不能作陪,先行告辞。”萧让对林冲一抱拳,转身就走。
林冲自然看得出其窘迫,大步上来拉住他的胳膊,硬是将他拉到座位上。
“什么天大的事情,吃口酒的功夫都没有吗?”林冲给萧让递上一副碗筷,斟上一碗酒,又招呼小二切两斤牛肉过来。
什么有事,只是一个托词罢了,萧让尴尬一笑:“让教头见笑了。”
说话间,腹中又响起咕咕的声音。
林冲将一碗刀削面推到萧让面前:
“我还没动筷子,先生趁热先吃着。”
热腾腾的刀削面,上面撒了葱花、芫荽,覆着大块肉粒,汤上飘着一层油花,香气扑面而来。
萧让咽了下口水,还想客气客气。
怎奈昨日一天没有吃饭,早上又在码头卸货,腹中已经饥饿难耐。
顾不得许多,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他抄起筷子就吃,也不怕烫嘴,挑起一大坨面条直接送入口中。
刚出锅的面吃进嘴里,烫的他“斯哈”不断,手上筷子却还不停。
唏哩呼噜一顿猛造,转眼将一碗刀削面吃的汤都不剩。
萧让咂么着嘴,心满意足的将碗筷放下。
这会儿,小二刚将二斤牛肉端上来。
见切个肉的功夫,这人就把一大碗热汤面灌入腹中,不禁暗暗咂舌,心说饿死鬼转世也不过如此。
林冲也看的呆住,萧让先生这是饿了多少时日,别说他一介书生,就是禁军中的军汉也没见过这么吃的。
他吃了一口酒,见萧让一身破衣烂衫,就问道:“几日不见,萧让先生怎么变成这幅模样。”
萧让夹起一片肉放入口中咀嚼,又喝一口酒将其送下去,叹了口气,跟林冲说了这几日遭遇。
前几日,萧让寻差事未果,就上街摆摊,替人代笔写文书谋生。
摆摊第一天,只是替人写写家书,赚得些小钱。
市面上有一个泼皮,名叫牛二,专做白吃白拿、挑事讹钱的勾当。
牛二见萧让面生,做得又是写字的营生,容不得他白吃白拿。
便说萧让占的是他的地盘,要交一两银子的地盘费才能在此处摆摊。
萧让便与他争论,若论口舌之快,牛二哪是萧让对手,三两句便被噎住。
他争论不过就要动手,却被萧让相邻的商户拦下,众人劝萧让花钱买个清净。
最终,萧让迫于无奈,将一天的辛苦钱全都给了牛二。
第二天又去出摊,周边商户得知萧让是个读书人,便凑钱托他写个诉状,将牛二欺行霸市的恶行告到开封府。
萧让本不想惹事,可一来,那时群情激奋。
二来,商户们帮他拦了牛二,让他免吃一顿拳头。今日又凑了不少银钱给他,便把心一横,决定出手除了牛二这一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