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亲戚在咸阳？你去了教坊司？还是隐宫？”
“额，公主你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
“好了好了，本宫不想听你扯些有的没的，直接告诉我，你从蒙颖那里听来了什么不利于我的消息？”
赢姜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让屈玉拿不定主意。
“公主，您怎么知道，这消息一定不利于您……”
“你那么希望我嫁出去，如果是对我有利的消息，你还会坐立不安吗？”
“额……”
屈玉额头冒汗，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蒙颖对公主十分欣赏，唯一不喜者，乃公主的身份。”
赢姜抬了一下眼皮，“就这事呀？我早就知道了，你退下吧。”
“公主……”
屈玉决定不怕死的谏言一下，“公主，夫妻俩过日子，最重要的就是顺心顺意，如今蒙颖心中对您的身份有了疙瘩，甚至觉得娶了您，就丧失了建功立业的大好前程。恐怕你们以后生活会多有磕绊……”
“我们生活有磕绊，也不耽误你喊门，怎么突然替我着想起来了？”
赢姜笑了笑，又叹了口气，“屈玉，坐下吧，我听宫里的老人说，屈玉是因为故事说得好，被上党军营里的人广为传颂，才得到白起引荐，成为范雎门客的。今天，你就给我讲讲你的故事吧。”
赢姜不知道哪里来的兴致，也有可能是她太无聊了，跟上党之争里的秦军一样，不得寸进，不如停下来听故事。
屈玉应了声是，开始给赢姜讲他的亲身经历。
赢姜听得出神，从不打断他。屈玉讲的认真，也不编造哄她。
屈玉的故事讲到中午都没有讲完，赢姜就请他共进午餐。
正吃着呢，外面的跟屈玉轮班的太监就尖声吆喝：“始皇陛下到！”
“到”字被那太监喊得悠悠扬扬，半天没有落地。
屈玉暗赞这太监的功力，起身恭候始皇。
赢姜却不为所动，坐在座位上继续吃饭。
始皇帝走进来，就看见一个阉人站在赢姜身边向他行礼，桌子上还摆着阉人的碗筷。
始皇帝皱了皱眉，没有管屈玉，而是站在门口喊赢姜，“赢姜，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那……父皇以为，赢姜的忍耐就没有限度了吗？”
赢姜抬眸去看始皇帝，眼眶盈满了热泪。
屈玉暗自吃惊，赢姜这样的女强人，竟然也会落泪？
“你什么意思？”
“父皇把我当做政治筹码，硬要我嫁给蒙颖，我的婚事一拖再拖，几乎成了咸阳城的笑话。我答应父皇嫁去蒙家，父皇却不答应立扶苏为太子，父皇这笔生意做得不公啊。”
“赢姜！你竟敢将国家大事当做生意？看来是朕平时宠坏了你！”
赢姜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拭去泪水，“父皇能将女儿当做货物卖给秦军，女儿为什么不能把自己当做钱两，交换太子之位？”
“好！朕倒要看看，你赢姜值不值一个太子之位！”
始皇帝拂袖而去。
赢姜擦干眼泪，继续吃饭。
屈玉有些震惊，他知道赢姜受宠，却没想到赢姜受宠到这个地步。
始皇帝说得对，他把赢姜宠坏了，让赢姜分不清自己的位置和重量，赢姜强行插手军政大事，又把始皇给她说的婚事，当做始皇卖女儿之举，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按屈玉来看，蒙颖对赢姜来说，是个很好地选择，蒙颖家世清白，年龄与赢姜相当，又文武双全，长得还俊朗。
绝对是配得上赢姜的。
即使加上政治色彩，赢姜嫁给蒙颖也不算亏。
赢姜没有给他深想的机会，“屈玉，吃饭，吃完饭继续说你的故事。”
屈玉只好坐着陪赢姜吃饭。
吃着吃着，赢姜突然干呕起来，随侍的宫娥急忙端来痰盂。
赢姜扶着痰盂，吐了个干干净净，吃下肚的饭食，全部浪费掉了。
屈玉看着有点恶心，还有点心疼。
他发现赢姜一边在吐，一边在哭。
赢姜吐完之后，几个宫娥清理现场，几个宫娥，给赢姜整理发髻和衣裳。
只有赢姜的脸，没人帮她擦。
泪水冲开赢姜脸上的浮粉，露出她憔悴的真容。
屈玉这才知道，原来赢姜早就心力交瘁了。
赢姜也不去擦，只是伏在桌子上，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场。
哭的屈玉心里酸酸的。
赢姜虽然贵为大公主，却年幼丧母。从小失去母亲的照料。
始皇帝虽然疼爱她，却依旧将她当做政治筹码，嫁给蒙颖，阻断蒙家的前程。
赢姜扶持扶苏，扶苏却不争气。
这几年跟早年间的懦弱采取了背道而驰，过犹不及的做法，处处跟始皇帝争锋相对，让他自己离那个位置越来越远。
未婚夫蒙颖表面上跟赢姜相谈甚欢，背地里却嫌弃她公主出身，阻断自己前程。
赢姜的过去是不幸的，未来仍将继续不幸。
如果扶苏当上皇帝，也许将来蒙颖摄于皇帝的威严，不敢对赢姜如何。
如果不是扶苏，那么一个失宠却阻断自己前程的公主，蒙颖未必就不敢如何了。
屈玉等赢姜收拾好了情绪，才继续慢慢将自己的身世讲给了赢姜听。
赢姜听完很赞赏，“你的故事很不错，来人，赏。”
此时的赢姜又成了那个端庄沉稳，仪态万千的长公主。
只是面对屈玉，不再端着威严的架子。
“先生，我相信先生所言全部属实，因此，赢姜有一问想请教先生，请先生教我。”
“但讲无妨。”
“先生，我这样的凡人，可以成仙吗？”
“额……这……我也不知道，恐怕只有猴子才知道。”
“那……猴子什么时候来找你？”
“这……我还是不知道。”
屈玉有点羞愧，担心赢姜会质疑他说假话。
赢姜却没有继续追问成仙的事，“先生，你说我是嫁给蒙颖好，还是不嫁给蒙颖好？”
“这……公主，你若是不嫁给蒙颖，你可有其他出嫁人选？”
“没有了，没人会愿意娶我这样一个失宠、年纪大、会阻断人前程的公主的。而且先生没看出来吗？我已经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