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观颐现在对于黑煞已经相当敏感了,并且马上就联系到了那个鸿渐。难道他又要过来“扰事”?夏观颐心中腾起一股怒气,他这么艰难地连滚带爬九死一生终于好像把金木水火土五个局都破得差不多了,怎么他又冒出来了?
此时,黑煞那种极具特点的黑色颗粒状烟雾就在他的眼前飘动,他忽然想到在壬癸局的时候他将那防黑煞的珠串拿了下来,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他想抬手摸一下脖子,这才发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他就这样被这黑煞环绕着,不知道要飘向何方。忽然之间,他一失重,急速下落下去……
尔后“砰”地一声,他落入了软绵绵的物事之中。却也是没伤着,甚至没多痛。只是因为冲击力让他脑袋发晕,此时,他才发现自己恢复了手脚控制能力,便用力爬了起来,想看看自己又落到哪里去了。
他刚抬起头,一阵风刮过来,把他冷得打了一个寒噤,此时,他才感受到了周身是极度刺骨的寒冷。再定睛一看,自己居然是落在了厚厚的雪堆之中,生生将这雪砸出了个大坑来。周围风雪冰天,放眼望去白色的雪山和云层几乎连在了一起。
他勉强爬出这雪坑,就被凌冽的山风吹得觉得下一秒就要被冻成冰块了。此时,他看见了他的面朝着的方向,是一处广阔的下坡,而距离他不远的坡上似乎有着一堆一堆的什么东西,上层都覆盖着白雪,看也不清楚。
他咬着牙顶着寒冷,往前跑了几步,跑到一个雪堆之前,忽然发现这好像是一个倾覆的小型推车,推车上好像还有东西。他又用手扒了几下,发现那雪只是薄薄的一层,很快就挖到了车上的东西,那倾覆的车上居然是一大包物资,拆开来里面有好几个厚厚的皮袄,还有一些油布、毯子之类。
“天不亡我!”夏观颐冷得直哆嗦,感觉心里说这四个字的时候都在打颤。
趁着手脚还没冻僵,他赶忙找了一个皮袄拽出来裹在身上,又翻到一个裘皮帽子,也忙戴在头上。最后他又裹起一块毛制的毯子,总算是暂时不至于被冻死了。
之后,他的脑子终于又要想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了:“我现在在哪里?”
按理说,金木水火土的五个局他都已经破掉了,不应该再会在局里,从他刚才接触到黑煞来看,他应该是又被鸿渐扰乱送到了什么地方。
想到这里,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处,猛然间,他发现那珠串不见了!果然是丢在了壬癸局了吗!他懊恼又气愤,提起拳头狠狠砸了砸雪地。
他怒气冲冲地想着,这鸿渐坏神仙是真的够了,要杀就杀,反反复复传来传去瞎折腾到底是为了什么!此时,他忽然想到,这不会又是轮回倒转,倒去了过去的什么地方了吧?
想到这里他四周环视了一下,风雪吹得他都睁不开眼睛,他勉强眯着眼睛观察,好像是在一个雪山的半山腰处,往上看那雪山高耸入云,顶端完全隐没在那乌云之中,甚是壮观,下方距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一个的雪堆。他刚才他翻开一个车,是物资,便想着其他雪堆应该也有一些能用的东西。便又往下方爬去。
经历了这一切后,他早已不是就地等死的人了,而是学隆颀,先想办法活下来再说,其他问题都要放在生存之后。
他已经爬到了另外一个雪堆边,开始扒开上面的雪,可是扒了几下他就发现不对劲了,因为他看到了埋在雪下的,赫然是一只青紫色的手!
他吓得惊叫一声,往后一倒,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就在此时,他听到了上方传来了踩雪摩擦“咯吱”、“咯吱”的声音由远及近,又吓的浑身一颤,赶忙回头一看,却见是隆颀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他悬到了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
他在风雪之中几乎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无力地抬起手向指了指上方那处车的方向,想告诉隆颀那里有保暖的衣服。隆颀看懂了他的意思,迅速在车的物资里翻出来皮袄穿了起来。
夏观颐往后连退几步,远离那个有死人手的雪堆,爬到了隆颀的身边,而此时,隆颀也穿戴好了保暖的衣服。
“死……死人……下面……”夏观颐颤颤巍巍地说,感觉嘴唇、舌头都被冻得不利索了。
隆颀却道:“死了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说罢,便往山下的雪堆滑去。夏观颐也只好跟着她。
他们扒开了那个刚才夏观颐扒了一半的雪堆,果然是一个死人,但是有些奇怪的是,裸露在外面的皮肤都呈现青紫色,在雪地白色的映衬之下里尤为明显,夏观颐就看了两眼就不敢再看。
隆颀却在翻找这个人身上还有没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他取下这个人腰间的皮带、弯刀、绳索,若无其事地佩戴在自己身上。然后发现这个人背上还背着一个小包袱,里面有干粮,虽然已经冻得硬邦邦的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用刀将包袱割了下来,带在身上。夏观颐看着心里膈应,心道,这死人的东西我一口都不会吃的。
然后,隆颀又去检查其他的雪堆,有各种物资,有横七竖八的死人。但是这死人的共同点就是皮肤都呈青紫色。大致数了数,附近大概有七八具尸体之多,从装束与物资来看,都是有备而来上的雪山,不知是遇到了什么意外都死在了这里。
隆颀看了看风向,指挥夏观颐合力将那翻倒的车扶起来,面对风刮的方向竖立,又抽出物资包里面的大油布,搭在竖着的车板与车轮之间,形成一个简陋的小帐篷,这样,他们两个就正好可以缩着躲在这个地方,避一避风。
之后,隆颀扫开眼前的雪,找了物资里的火石和一些木头、布料等可燃物一起,就轻松升了一堆火。她再熟练地把冻得硬硬的干粮放在火边烤热烤软,再用竹棍串起来,接着烤。
夏观颐几乎是张着嘴看完她干所有的事情,本来分分钟就要死在雪山上的绝境,被她如此这般一番折腾,两个人基本解决了温饱问题,又有了转圜的余地。
他刚刚还说,一口都不会吃那干粮的,隆颀烤熟了他闻到香味便饿得不行了,管他三七二十就拿起来吃了,那是一个和着盐与胡椒的死面饼,颇具西域风味,吃起来还很香,胡椒可是不可多得的调料,夏观颐也只是在彰德城甲秀客栈的盛老板那里吃过一次。
肚子填饱,隆颀才道:“现在我们想一想这是在哪里、要怎么办吧!这到哪一局了?”
夏观颐道:“局,应该是都破了的,这里……恐怕是神仙捣乱,把我们传送来的。”
隆颀面无表情地看着火堆,问道:“哪个神仙,为什么?”
夏观颐叹了口气,便大费周章地把所有关于鸿渐的事情都说给了隆颀听,从鸿渐指使怪物杀了一个神仙炼丹,到把他和陈同林轮回倒转去了陈同林的童年,到自己曾经在一个叫“观心殿”的地方见到了这个神仙,到他的标志“黑煞”都说了,自然也让隆颀回想起那抢地图的怪物与那天上飞的鸿鹄,十有八九亦是鸿渐。
“既然你说这个神仙会轮回倒转,那么我们先看看我们是不是被倒转了……”隆颀道,此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便从车底钻了出去。
夏观颐伸头看着她跑去一具尸体旁边翻找着,尔后又拿了一张折叠牛皮纸一样的东西回来了。
“看看这是什么。”她递给夏观颐,道:“刚才看到,我不大认识上面你们汉人的字。”
夏观颐接过来一看,觉得是一张地图一样的东西,他打开来,发现画的是个山脉,上面密密麻麻标注了一些地名,地图的左下角用汉字写着“昆仑山”三个字。他一惊。
他与隆颀刚刚经历过姜景士的戊土局,就是在昆仑山之中,自然马上让他联想到了那个时点,而此时,曾经姜景士和他说过的话,一下子又浮现在他耳边,每个字都敲击着他的心灵。
那是在昆仑虚的脚下休息的时候,姜景士描述过的。
“我们在昆仑山下山的路上,发现之前一路上因为各种原因死的人,都从原地活了过来,变成了……浑身绛紫色的那种怪物!我们几乎是九死一生,才最终逃出来。”
夏观颐此时的心砰砰狂跳,他又回头看了看那些尸体……没错,都变成青紫色了……恐怕要不了多久……
他颤抖着声音问隆颀:“隆颀阿姨……你还记得你爹……尸变是什么样子的吗?”
隆颀被他这么一说,忽然也恍然大悟。
“姜爷爷曾经说过,他们从昆仑山逃出来下山的时候……遇到了……怪物……”夏观颐说完自己都觉得毛骨悚然,一刻也不想在此地呆着了。
隆颀往雪山上方看了看,道:“他说是‘下山’对吧?那么我们上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