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观颐已经习惯了这来来回回的穿梭与虚幻,只是这一次,他的心中充满了焦虑与期待,仿若长途跋涉已弹尽粮绝、身心俱疲之人,终于看见了远方的终点一般,胸中腾起了猛烈的躁动之感。
他瞪着眼睛在这白光之中,倔强的不闭眼。
他想要看着,到底谁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是太爷爷,还是那个鸿渐。
总之,不管是谁,他必得拼了命追着他们问清楚一切的缘由!
白光照得他老眼昏花,但却最终淡了下去,他的眼前渐渐开始出现了影像。
此时,他身处一个残破不堪的宫殿样式的建筑之中,不知道是哪里,但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反正经历这么多非人间绝景,在哪里都一样了。
他首先看见这个宫殿一边是室外,外面夜晚的星空之下好像还有山峦之类,而在宫殿地面的乱石堆上上躺着不少人,他只随便瞄了一眼,知道都是随着他太爷爷进陆吾神宫的那些人,不知是死是活,他来不及去看,因为……
他太爷爷就站在他的对面,可是那表情再不淡然如水,不再是仿佛世间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那种淡定。而是双目失神,微微有一些惊讶的表情。
他的眼神游离了一会儿,才发现面前的夏观颐已经盯着他在看了。忽然他一个转身就要跑的样子。
“不要走!”夏观颐怒吼了一声,一脚跨过去拽住了他的手。毫不迟疑,极其用力。
他太爷爷甩手看无法挣脱,急道:“你先放手!再不可耽搁!”
夏观颐已经被他太爷爷这般故弄玄虚激怒,居然瞪着眼睛道:“是你自己不能耽搁吧!我若要耽搁呢?”
他太爷爷吼道:“你也不能耽搁!”
此时,忽然传来一声彻耳的巨响,大地震动,真的仿佛天崩地裂了一样,几乎要将夏观颐的耳朵震聋,尔后他感觉大地开始持续抖动,如同地震一般,根本就难以站稳,眼前的景象都开始诡异地晃动,身体仿若在惊涛骇浪之中的一片枯叶一般难以控制,他却拼命抵住身体不适,就是不松开抓着他太爷爷的手。
他太爷爷此时被他拽着,却用力往一处挪去,夏观颐刚才过于激奋,一时间牛脾气腾了起来,才顶撞了他太爷爷,这下被地震震得稍微有点清醒了,也不敢再蛮干,却也是不肯松手,便跟着他太爷爷一起走。
他发现他太爷爷是要往这个宫殿深处的一个砖砌的四方石室模样的建筑里面走的,那石室内隐隐泛出暖色的光芒,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但是此时,地动山摇已经让他们寸步难行,他与太爷爷被震得踉踉跄跄,摔倒在地之后便难以爬起来,可是他太爷爷依然向着那个石室拼命爬去。
“太爷爷……我们……逃吧……”夏观颐终于没憋住,求生本能还是占了上风,他往回拽着太爷爷的胳膊喊道。在他看来,这地震之中还是往室外跑还有可能保命吧,往那宫殿内里跑那就是真的是找死了。
他太爷爷却头也不回地和他犟着力气往里爬,但是此时,他却边爬边说道:“你说,我们夏家之法为什么可以算得通晓天地?”
“啊?”夏观颐此时已经被四处落下的碎石折腾得动都不敢动了,根本不知道他太爷爷哪里来的心思问这个话。
“这时间万物,时间的推演,一人一物的每一个变化,只要我算,我便能知晓!”他太爷爷躲过砸下的石块,奋力喊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我为什么可以知晓!难道这世间的时与事,一切都已经是定好的?那么到底是谁在定呢?”
说道此处,他忽然一转头,盯着夏观颐喊道:“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夏观颐被他问得愣在当场,一不留神便松了手。他太爷爷乘机又爬了起来,一下子就冲了出去,跑入了那个石室之内。
夏观颐气得猛一锤地,也奋力站了起来,奔入了那个石室。
大地的晃动越来越厉害,他根本无法站住,只能勉强撑住那石室的门,往里看去。
石室其实很小,墙壁上写着很多那种诡异的文字。只在正中心有一个四方形的石台,金黄色的光线是从那石台正中央凭空发出来的。
此时,夏观颐看见他太爷爷不知所措地呆立在那石台之前,第一次听见他说出了几个字:“怎……怎……怎么……会……”
声音极度颤抖,仿佛发生了什么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太……”他话还没说出口,他太爷爷忽然猛地一转身,撞开了他,就向着宫殿外跑去。夏观颐被他这突然的猛力撞得一下歪倒,加上地震,他坐倒在地。
再回头一看,他太爷爷已经穿过了崎岖的乱石堆,躲过了宫殿之中不时掉落的碎石,连滚带爬地跑到了室外,尔后消失不见。
夏观颐盯着他跑出去,忽然目光落在了那些躺在宫殿门口昏迷的人,他暂时不再想那石室里面是什么了,满脑子里只想着得救人,忙奋力冲着那些人的躺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在频繁地震动与乱石堆之中,他也不顾先抓到了谁,后扯到了谁,只拼命喊着、摇着、拍着这些人的脸,想把这些人唤起来让他们赶紧逃跑。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被他一拍,居然真的都醒了过来,仿佛之前只是陷入的沉睡之中,并未是昏迷或是受伤。他们刚醒都有些迷迷糊糊,还有些虚弱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处的环境,便都开始焦急往外跑去。
夏观颐看到原来他以为已经死了的贺渡尘也在其中,醒过来和众人一起连滚带爬往外跑,谷辰泽、陈同林、隆颀、姜景士乃至药人们道士们,似乎只要是进了陆吾神宫的人,一个都不缺,都被他唤醒了过来,虽然还没搞清楚情况,但是在如此强烈的地震之下,求生欲也能让他们往那室外奔去。
夏观颐看着他们出去的背影,本来也想提步跟着跑出去,可就在此时,他的心忽然被那石室牵扯住了。
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他太爷爷要找什么没有找到?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若这次他不弄清楚,恐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此处,他忽然调转了身子,往那石室方向跑去。
“你要干什么!”忽然一个人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他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姜景士,便道:“姜爷爷你先走!我要去那石室看一看!”
说罢,他一用力甩手,不顾姜景士在身后的呼喊之声,就往那石室跑去,此时他的脑海里就只有探明真相,其他的一切,包括他的生命恐怕都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可是此时,那地震却更加猛烈,大地已经开始崩出了深深的裂缝,整个地面一下子被挤兑得往外轰然凸起,夏观颐咬着牙跳过地上那以惊人速度扩张的裂缝,又拼命压低身子防止自己从倾斜的地壳之上翻滚下去,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还在微微发光的石室的门而已,最后,他一个箭步,一下子扑进了石室之中。
石室里的情况也没有多好,碎石簌簌地落下,东摇西晃,夏观颐勉强撑着那四方形的台面,向着写字的墙上望去。
“九天玄女创人间世,于昆仑丘山巅设算世奇宝,以天干地支五行生克为根创人间万物。”
“初始世间人神共存,法技共享,后屡经战祸,人心悖乱,神祇灭迹离世飞升。”
“算世奇宝却先遭世间人抢夺,不知所踪。”
“故此留书予后来寻者。”
“莫再执迷寻真。”
看到此处之时,夏观颐扶着的那台面忽然“轰”地一声断裂倾倒在地,他也因为惯性一下扑倒在地,下巴砸在地面上,摔得头昏眼花。
而这大地却已经如同疯癫了一般猛烈摇晃,巨大的石块不停地从上方落下,砸在夏观颐的周身,腾起大片的灰尘。夏观颐此时在如此剧烈的晃动之中已经寸步难移,他只能勉强爬两步,顶到石室的一角,惊恐万分地看着巨石轰然落下,石室墙壁逐渐土崩瓦解,此时他的耳朵也因为声响过于巨大而失去了听觉,只剩下持续的耳鸣之声。
他已经在绝望等死了。
可就在此时,忽然一个人影奔到了他的面前,他简直不敢相信,姜景士居然也跟着他跑了进来!
只见此时,姜景士一把扯过他的胳膊,将他拉了起来,不由分说就往外拽,他本来因为过度惊吓双腿都软了,此时却又有了一点力量,勉强咬着牙站了起来,由他拽着要往外跑去。却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从天而降一块断石,正砸在他们的面前,紧接着,夏观颐感到身后一阵压迫,那石室的倒塌砖墙也直接就向着他的脊背倾压了过来!
一瞬间,他就被那挤压至窒息的压迫得跪倒在地,身躯一下子就如瘫软了一般,完全不受控制了。
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姜景士转身环抱住了他,接着,上方又一块巨石落下,直接震彻巨响,同时眼前一黑,便再无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