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在这处地宫便再无发现。
夏观颐仔仔细细又看了几遍各个雕刻的内容,还用步子丈量了室内的长度以及雕刻直接的长度,蹲在石雕边看了一会头顶水波荡漾的奇景,耽搁了许久,渐渐也是觉得无趣,便只得往回走出了洞穴。
张师爷还站在假山处,他等了许久,听着洞口窸窸窣窣有声音才放下心来。黑暗中看不清夏观颐的表情,只见他又在假山山石处摸索一番,便听得一声闷响,似是入口又合上了。
“这个机关应该是我祖父修的吧。”夏观颐忽然说道,拍了拍手上的灰。
张师爷微微有些惊讶,不过马上也平静下来,毕竟夏家技艺一脉传承,夏家人知道是自家人的手工也并无奇怪之处。
“池塘底下的地宫年代久远,亦不知何人所建。但是我祖父当年应该依着之前的路径开凿了一条去往地宫的窄道,并在此处修建了一个入口。”夏观颐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又摸了摸假山四处,似是自言自语道:“那牛鼻子道人发现此地也是迟早的事情吧。”
张师爷默不作声。
“好了,今晚谢谢您老人家指点。”夏观颐在黑暗中朝着张师爷的方向作了个揖,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见,之后转身便要走。
这时,张师爷忽然一声道:“请留步!”
夏观颐停下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何事?”
“当年夏老前辈留下一句话,”张师爷声音略带沉重,亦有些沙哑,缓缓道:“他说,死水安能克妖金,必引昧火锻其心,前尘机缘时辰尽,应是逢甲在茂林。”
“哦。”夏观颐答应了一声,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老夫只想问,是否真的是时辰已尽?”张师爷见他不说话,只得追问。
“这个嘛。”夏观颐黑暗中抱起手托着下巴:“今年倒是一甲子之首,加上如今亦是甲申月,的确木旺得可以,哦,还有你们新上任的知府打京城来,在东北方,也算是旺木引火局;那牛鼻子是不是叫什么林啊,我虽然没看过他的八字,但怕是像现在这样聚甲木的局世间也少有。”
张师爷其实在问之前心中已有八九分答案,现在听到夏观颐所说,只能算是尘埃落定而已。便微微叹了口气。其实他心中也在思考,为什么会惧怕这一天的到来,也许,他只是惧怕某些“变化”吧。他年事已高,在此府内多年,还想着能安心养老,真心不想遇到什么变故了。
“那……我告退了哦。”夏观颐见他不再答话,便说了一声。张师爷还没回过神来,只听得轻微细碎的步伐声快速远去,越来越弱,不一会便消失不见,再也听不见其他声响……
夏观颐从彰德府的一处矮墙翻了出来,见时辰太晚,也只得决定回家先歇息,但是心里却像是千万只猫儿抓一般,想去找姜景士问个究竟。他知道自己祖父和姜爷爷关系甚密,这么奇特的上古大局,又是在彰德城内,姜爷爷不可能一点也不知晓。
他悄摸回到自家房檐之下,那就在彰德府出后门之后的一条街巷,几乎是彰德府的内街,这条街盖满了青砖黑瓦的矮房子,样式都是清一色的,亦是属于彰德府的地产,用于府中做事的佣人们居住。一般住在此地的都得算得上是府中的老人或是地位较高的仆人、仆人媳妇了。
夏观颐伏在门口,仔细听了一下屋内没什么动静,灯火俱灭,心道应该安全,便轻手轻脚推开自己之前虚掩的门,提着步子悄悄溜了进去。
谁知他刚刚在厅内站定,便听得屋内忽然传来一声:“观颐,把灯点上。”
他吓了一跳,旋即知道自己已被发现,一下子心情跌落千丈。却也无法,便乖乖走到桌边,摸了半天,摸到了到烛台上的蜡烛,又从口袋中拿出火石,点燃。
昏暗的烛光下,他母亲正坐在房内的床榻之上,尚未宽衣解带,想必是早知道夏观颐夜里溜走,专门在屋内等候。他伸头看妹妹未在母亲身旁睡,想是今夜在府中当夜差并未回家。
“一身土,去哪里了。”他母亲大人的声音很平静,却很有威慑力。
“娘……,啊,我,我去找姜爷爷了,我,我们去看风水去了。”夏观颐故作镇定,但是声音有些发抖:“有些风水啊,这必须得晚上看呀,时辰不对,看不到的。”
“找姜爷爷去为什么偷偷摸摸不告诉我?”母亲看着他。
“这……不是太晚了吗,我看您都已经就寝了……”夏观颐还想狡辩,但是他抬头看到母亲的平静但是严厉的眼神,只得又垂下了眼,不再说话。
母亲大人看着桌边低着头有些局促的儿子,闪烁的烛光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照得很大,忽然感慨,不经意间,身边那个小小的孩子到如今却也是有如此身板儿了。虽然他在自己面前依然一撒谎就紧张不已,仿佛不谙世事。
她又微微闭上眼,停顿了一下,道:“娘指望你好好寻份事情做,一家子平平安安的最好,不要和旁人争强斗胜,也不要挟技居奇,到处招惹是非,前些年嘴皮子都磨破了,你还是如此这般上蹿下跳,不安分得紧。”夏观颐听到此处,便更加低头,心下知晓母亲大人开了此头,这一通陈词滥调不知道要叨叨到什么时辰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却是年轻气盛,不能体会。”母亲大人继续道,但是语气却渐渐缓了下来。
“但事到如今,娘强求你如何,却也是徒劳无功。”母亲大人忽然话锋一转,夏观颐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他猛地一抬起头,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既然你姜爷爷说要带你去京城见见世面,你就跟着去吧。”母亲继续说道:“男儿志在四方,娘也是强留你不得。”
夏观颐心中泛起一阵狂喜,兴奋地眨着眼睛抬起头看着母亲大人。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古板严肃的母亲大人会说这样的话。本来他还有些担心,即使姜爷爷出面,以他母亲的磨叨劲儿,说不定还不他让走呢,可是实在是没想到母亲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多谢母亲!”夏观颐做了一个揖,但是几乎要蹦起来,脸上按讷不住的欣喜,尔后兴奋地搓手。
他母亲看他这副发自内心高兴不已的样子,却也差点笑出来,但是马上克制住,板着脸道:“熄灯了!睡觉!”
“啊啊,好的!”夏观颐忙用力吹灭蜡烛,几乎要哼出小曲儿,他不知道的是,母亲在暗处躺下,默默地抹了眼泪。
这一夜夏观颐自当是兴奋不已,难以入睡,天蒙蒙亮就蹦跳着去甲秀客栈找姜景士。只是姜景士告诉他这几日他要去拜会商贾,为进京做准备,彰德府池底之事短期也不打紧,可以在去京城的路上慢慢说,此京城去短则也要一个月之久,让他好好收拾下行李。
而隆颀此次从南疆跋涉千里北上,亦想去京城拜会故人,但异族女子与商贾同行多有不便,隆颀便与二位侍从单独取道,约定众人在京城会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