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同林!你清醒一点!”姜景士大喊:“你没发现这是着了道吗!”
可是陈同林完全不为所动,只是将夏观颐的头压得更加靠下。夏观颐此时才发现这陈同林还真不愧是练武之人,自己好像无论如何使劲儿都不能够挣脱他,反而被他拿得死死的。
他只得大喊:“我……我看,你先放开,我,我细看!”
陈同林果真松开了手。
夏观颐此时眼睛盯着那碑,脑子却在转着想办法。他觉得这碑一定是又有什么古怪,必是陈同林内心的某个不为人知的阴影的回响。得想法子破解才行。
他抬起手来,摸着沾了血的石碑,这上头的字的确是摸得到的,是阴刻进去的,可是自己为什么会一个字都看不清楚呢?
他盯着这个碑许久,实在是想不出法子来,一筹莫展。
此时陈同林忽然在他身后狠狠踢了他一脚背心,把他踢得往前一趴。他恶狠狠地催促道:“快点!别耍花招!”
“陈同林!”姜景士实在看不下去,奔了过来,一下摁住陈同林拿着剑的手腕,道:“你,你清醒一点!”
谁知,陈同林忽然甩开他的手,提剑就是一挥!剑锋直接由下直上划过他的胸口!
姜景士忙向后退去,已经来不及,他一下摔倒在地。夏观颐听见声响才回过头来,吓了一大跳,忙爬了两步去扶住姜景士。见他胸口已经渗出血来,好在似乎伤得不深,姜景士惊魂未定在原地喘着气。
夏观颐此时再抬头看着陈同林,发现他面色晦暗,拿着剑立在他们祖孙俩面前,却也不说话,和撞邪了一模一样。不禁心中暗叫不好。
一直在围观的那几个道士似乎也发现了他的异常,皆都执起兵器,做自卫之状。毕竟,在这昆仑虚中,意想不到的怪事实在是太多了。
就在此时,“嗖”地一声,夏观颐只看到有什么东西从陈同林的额头之处划过,接着,陈同林踉跄了一下,抬手捂住面部,指缝之中溢出了深红色的血!
他再一转头,居然发现是一支箭,落在了石砾之中!
夏观颐一惊,忙回头再去看,居然发现远处站着几个黑衣人!其中一人手执弓箭,还未放下。
他再定睛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执着弓箭的人,黑纱敷面,身穿彝族五彩黑衣,难道是隆颀阿姨吗?!
他拼命眨了眨眼睛,那却真的是隆颀夫人,他身后跟着几个蒙面之人,浑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那一条来,身上亦是背着弓箭,手中拿着长矛。
隆颀夫人放下弓,慢慢向夏观颐这边走来,却并未先看他与姜景士,而是看着捂着面庞的陈同林。
“陈道长!”隆颀提高音量,喊道:“此地戾气重,持心。”
陈同林痛苦地捂着面庞,微微摇晃,看不出表情,只能看到那指缝中的血一直顺着他的手往下流,颜色明显比鲜血要黑一些。他慢慢后退,在一处断裂的石柱旁边缓缓坐下。
看着陈同林似乎没有什么攻击性了,夏观颐才转过脸惊讶道:“隆颀阿姨……你怎么,怎么来了……”说道此处他使劲眨了眨眼睛,到现在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
“老姜一路给我留的线索。我就过来了。”隆颀说得很简短。
“可是……你……你是怎么通过……那个……归虚道的……”夏观颐简直有太多疑问了。
“我与药人就这样硬走出来了。”隆颀居然说得极其轻巧,似乎不是在通过一个“人间地狱”,而是简单地走过了一座桥。
“药人?”夏观颐听到此处,伸头去看了看站在隆颀身后的那四个黑衣人。那几个人就站在原地,没怎么动,蒙着面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此时,姜景士也撑了一下,站起来道:“当初要出京城的时候,我就预感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给隆颀留信中我也说了,寻我们至榆林马驿,若再无路标,则回云南,若有,则一路跟来。”
隆颀点头,接着道:“我醒来之后便寻到了榆林马驿,自然是知晓了你们还在往北去,便飞鸽传书让我的药人们也一起来了。这昆仑虚的确不凡,我们亦是花了很多功夫才找到了出来的路。还算是出现得及时吧?”
夏观颐张着嘴看着隆颀,她身上的确有一些衣物破损、打斗的痕迹,但是都不严重。
在他的心中,还无法想象一个女人可以带着手下波澜不惊地就这样通过神祇之地的恐怖陷阱,他内心感叹这个隆颀阿姨真的是一位女中豪杰,不,应该说是“人中豪杰”。
隆颀瞟了一眼他的表情,眯着眼睛,似乎是在黑布下笑,尔后道:“常年打仗,这里头的机关怪物在我们看来却也是不算什么。况且,此种地方,我也不是第一次来。”
“不是第一次?”夏观颐惊道:“您……之前来过这里?”
“没有。”隆颀摇了摇头:“我们小凉山也有一个这样的地方,上古遗迹,我记得我跟你提到过,就在七绝谷之中。”
夏观颐这才想起,隆颀说的可能就是她幼年与虚尘在一起的那个山洞里。
“后来我找到关隘,还和你太爷爷进去过。”隆颀的每一句话,简短却又明确,但几乎都是能让夏观颐惊得浑身颤抖的话,他以前怎么不知道隆颀夫人是个这样厉害的角色!
此时,坐在不远处的陈同林忽然发出了一声呻吟之声,众人望去,直接他挪开了捂着脸的手,一条血道顺着他的脸庞流下,他表情甚是痛苦,又忽然用手捂住胸口,尔后,“噗”地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他喘了口气,看向了众人,环视了一周,之后伸手进胸口之中,拿出了一个小瓷瓶,打开来,倒了几颗药丸在手上,手一抬,一仰脖,把药咽了下去。之后他便沉默地坐在原地,好像慢慢精神恢复了正常,起码眼神看起来平静了许多。
夏观颐心道,难道此人并非是到了此地撞邪了,而是本来就有什么失心病症吗?这倒是在这之前的路上一点都未发觉的事情。
此时,隆颀却走近了陈同林,道:“陈道长,依我看,此地诸物也只是随来者的心意而动,越是心中有执念,越是容易陷入……”说到此处,她挥了挥手,一个黑衣的药人便跑上前来。
隆颀对他用彝话说了什么,这个药人便扯开腰间的皮制小包,拿出了纱布和药草,接着走到了陈同林的身边半跪着,给他把刚才用剑划破的手腕之处血擦干、包扎好了。之后,药人又蘸了点湿的药草膏一样的东西,给陈同林抹了抹额头的划伤之处。
陈同林默默地看着他都处理完,许久才说了一句:“多谢!”
“还要再继续探究这块石碑吗?”隆颀似是故意如此说,她顿了一下,继续问道:“还是我们再往山顶上走去看一看有什么?”
陈同林低着头,思忖了片刻,道:“往上走吧……”他站起了身子,似乎还是头晕,还稍微摇晃了一下,才站稳,之后他看向夏观颐与姜景士,简单拱手道:“刚才多有得罪了。”
众人见他如此,便也不好再说什么。
接着一行人便又开始往山顶进发。夏观颐他们三人和隆颀的药人队伍走在一起,忽然之间,夏观颐就觉得心里底气足了很多。因为隆颀的出现,他们再也不是可以随便让玄天派欺压的人了。甚至那势头都已经压过了玄天派。
他又偷偷转头观察着跟在后面的药人,也许是为了不骇人,药人们真的是一寸皮肤都不露,就连手上都戴着黑色手套。而只在他们露出眼睛的缝隙之处,能够看一丝黑烂的粗糙皮肤。他还是第一次真的见这种药人,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那些药人倒是很谦卑,看到夏观颐在看自己,都低下头来看着地面,避免与他目光相撞。
尔后,夏观颐又问隆颀道:“隆颀阿姨,您说上一次和我太爷爷去那上古遗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隆颀想了想,道:“十多年前吧,我送完他去大觉寺,便去你们夏家拜访,当时就和你的太爷爷约定好了,两年之后去七绝谷的遗迹一探。”
“那……那你们都遇到了什么?”夏观颐忙追问道:“或者你们寻着了什么没有!”
隆颀道:“那处应该是个上古之神祝融的遗迹吧。”
“祝融!”夏观颐惊道,如此,上古三皇中的西王母、祝融与女娲,皆是都有遗迹之处了。
“是的,祝融。”隆颀点头道:“我还发现我们族人,其实是祝融大神的后代,有一些技艺还传承着,比如说,做这个药人。”
“那,那你们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危险自然有,同行的人亦有死的,但是可能准备比较充分吧,大多数人全身而退了。”隆颀道,说得波澜不惊。
“那,那我太爷爷他有告诉你他要找什么,或者寻得了什么吗?”夏观颐激动不已。
“不知道。”隆颀摇摇头。
这时,他们终于快要登顶,就差几步台阶,就要踩在山顶之上。
夏观颐只远远地看见那顶部是一片极其平整的平地,上面似乎还建了什么宫殿一般。众人便快跑了几步,终于到达顶端。
这时,众人发现,在不远处,居然站着一个人。
“太爷爷?!”夏观颐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