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江阳的码头。
这是长江唯一入川口,上游的最后一段。
这一天,浓雾一如既往地弥漫,看不清四周。
一艘半夜停靠的渔船,因为浓雾不敢动弹。
一席青衣长衫,方脸大眉,驻足船头。
那是我外公的爸爸,不知道来路,不知道为何而来,他的眼神,如此坚定。
这是唯一的水陆两路入川口,千年驿道,必经之路。
快要中午,浓雾慢慢散去,码头异常热闹。
青衣坐在船头,看了三天,是不是,可以停下了!
至今还是个迷,为什么选了这里!
那时候的江阳,长江上游唯一的深水港,千年驿站,商贾趋之若鹜,沿江两岸布满大大小小的酒窖,江风起,迷人的酒糟味便上蹿下跳,随着江风肆意妄为。
但,这里也是各家必争之地,匪气十足,还有残余军阀割据。
码头的搬运工每一刻都热情高涨。
听说,火锅就是这样起源的,靠水吃水的人们,辛劳一日后,懒懒地煮一锅汤,放下各式食材,喝上酒窖里刚打出的二两小酒,一天的疲惫就此消失。
大多来江阳的人,看起来无非是商贾,过路的,买酒的,卖高粱的......
所有路人的目的,都可以掩藏在随江风飘散的酒糟味中,这里有,酒巷深深。
忙碌于岸边活着的人,身形娇小却肌肉十足,温文尔雅却又豪气外放,随时准备着新船召唤,开始下一趟纤夫的行程。
或等着,货船的离开和靠近。
江边的各种苦力,是一道风景,也展示着赖以生存的一个人群。
午时,周围陷入静谧,据说,这里的人们,活得特别安逸,是必须要午休的,这一点,跟青衣去法兰西短暂游学的感觉甚是相似。
江边,不时的,传来纤夫的吆喝声。
码头上,人来人往,有着充满个性的烟火气,没有其他大大小小码头横行的兵痞子驻守,没有刀光剑影的码头查验身份。
来之前听说杨姓军阀割据与剿匪六年的力量并存,不是应该满地乌烟瘴气吗?
怎么一片祥和,工商当道的样子?!
看了看周围,自己的身形和相貌还是跟本地人有差别。
来自于原本应该矮小的南方,却身形魁梧,浓眉大眼。
青衣所在的广东城市,身形跟真正的本地人也不一样,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段迁徙史还是野史。
没什么心思去考究祖先究竟来自哪里。
这一趟,不过是又把自己向北方挪了挪。
刚刚离开的那个城市,血雨腥风,明里暗里都狂妄地展现着各方不同的强势。
都怪自己,还是锋芒太露,以为满城皆武的城市,舞一舞不算什么。
结果是,逃离。
为了更多,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这一趟,如果选择了这里,就永远不是以前的自己,下船后,将会有另一个身份出现。
感恩,在同伴们的帮助下,竟然还留了性命。
离开前,送自己上船的人,只是告诉自己,永远不要再回去,永远不要想起曾经做过什么,以后的日子,就是一个普通人。
嗯,忘了过去。
背井离乡,也许,会有另一番己任。
唯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