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一族聚居地后山深处,天色将黑不黑之时。
“令牌,口令”。两名包裹在深蓝色短打劲装里的瘦小身影,突然出现在路前拦住去路,全身只留一双眼睛露在劲装之外。
“公子已回”。一名眉清目秀的年轻俊彦,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块铜牌,亮向那两个蓝色身影。
那两人见令牌、口令无误,也不多说,向后一退,瞬即消失在来人眼前。
那名年轻俊彦收好令牌,躬身向后方微微一点头。只见一名同样身着深蓝色短打劲装的身影,从近处一颗树后闪出,昂然越过年轻俊彦,朝前方行去。
两人前行不过里余,再转过一处山坳,入眼处却是一副依山而建的军营栅寨之雄壮态势。“嘿”“哈”“杀”,之类喊杀之声隐约从营寨之中传来。
此寨之门位于两山相夹之间,寨墙之上有身着铁甲之士值守,出入皆需验明令牌和口令才得放行。
进入宅门再往前行,重物互相撞击之声、高亢的吼叫之声、悲愤的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入得门来,一眼望去尽是步军营寨之军阵谋划布局。发出这震天声响之众人正在前方。来人并未上前叨扰各方,只是手脚并用,攀向可容人站立之高处。
站在高处,才能掌控全局。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块占地极其宽阔的操练之地,场中数百人。两队分别是身着黑、白两色的两百余名健壮汉子,只带着简易的护具,护住头部、面部、裆部和关节等处,左手提着一个半人高的实木厚盾、右手抓着一根空心竹棒,正在亡命也似的作对厮杀。
只见黑队当先一人甚是勇猛,手握木盾向前一顶,撞翻白队一名迎击而上之人。手中竹棒闪电般向前一捣,就将另一名上前补位的对手捅翻在地。这员黑将也不停留,向前一步又再向前突去。
白队一方也不惊慌,就见队列中分出5人,从三个方向往那名黑将攻去。
“嘭”的一声。白队左侧一名小将,一棒子狠狠敲在那员黑将右腿之上。那黑将腿部受到重击,向下一弯,本来向他肩膀招呼的一棒,毫不停留的砸在他头部厚厚的护具之上。
受此一棒,那名黑将只觉得眼冒金星、天旋地转,向右一偏就软软的向地上倒去。倒下之前,嘴里还不忘咒骂一句:“这些狗日的,怎么就没跟上来”。却不知就在他咒骂之际,又有几棒打在了他的身上。
黑队阵中,这时也在咒骂这个已经被打得趴下的黑将,并且还是几个人一起骂:“这个傻儿,怎么又不管我们跟上来没有,自己就冲上去送死了”。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不会影响百来人的互斗大局。两百余条健壮汉子,但凡是有一口气能站立不倒的,就拼尽全力用手中竹棒向对方身上招呼。竹棒打掉了的,就或用自己的拳头招呼,或是抢对方的竹棒,不过这种人多半会被打得惨呼不止。
“呜”……。一阵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黑白两队交相掩护着退出交战之地,再迅速根据各自的伤亡补齐队列。
这时,只见两名身着红色背挂的健壮汉子小跑进场中,挨个清点倒在场中的“尸体”和站在各自队列之中的活人。
清点完毕、做好记录,两名身着红色背挂的汉子,跑向两队队列侧面的高台之上,将刚才记录的情况,交于一位身穿铁甲的军将模样手上。
那铁甲军将快速的扫了一眼手中的战报,高声喊道:“步军集合、攻防点评”。
随着那军将声若洪钟的一声命令,场内两队人马迅速扶起自己的同袍,整齐的列队在高台之前的右侧。当然,受伤不起的人,在这个时候是允许坐在地上的。不过,男人最是爱面子,战场之上被丢翻不丢脸,但是这时还赖在地上可就太没面子了。所以,军中虽有此规定,不过队列之中除了确实伤重不能站立的,所有人都会把腰背挺得笔直,纹丝不动的站定。
“轰、轰、轰、轰、轰”……。高台两侧还各有两百余名健壮汉子披着重甲、头戴遮面钢盔、背着巨盾、手持长矛、腰挎长短两柄钢刀,踏着整齐的步伐朝高台汇聚而来。
高处那身着深蓝色劲装的男子一挥手,已经和那名年轻俊彦一同消失在将黑的夜色当中。
穿过操练之地,两人继续前行,不一会又见一排排身着无袖铁甲的精壮汉子,手持步弓、腰挎箭袋、再配防身短刀,整齐的对着远处的标靶在练习平射。天色将黑未黑,又没有火光映射之际,最是考验人的眼力。毋庸置疑,这训练射士之将必是非常精通此道之人。
这一批射士约两百余人,分为两组。一组正在练习步战弓箭之术,一组则是在练习步战弩机攻敌之术。两组中又分为若干小组,没有参与练习的射士就列队站在一旁。他们分成两队,一队把眼睛睁得老大,一队则用干净的扫帚冷不丁的朝他们眼前划去。如果没有挺住闭了眼睛的,就是不合格的射击之士,还要加强练习才能上得战场。
来人仔细观察这些射士的力道、准头和行进步伐,很明显这一队中有一部分射士应该是新人。
来人也不耽搁,再往前行,进入一片缓坡密林边缘。这入眼处又是不同,上百名比普通人高半个头,又长得虎背熊腰的大汉,随着领头军将的呼喝之声,挥动手中巨斧不停的重复着扬起、落下的砍劈动作。不过他们砍的不是人而是树,因为全营所用的火源,均是他们劈砍而来。
若是懂行之人就能发现,这上百名大汉可不只是拿着巨斧,同时身上还披着三层坚甲。外两层为铁甲、内层为皮甲,头戴可以遮护面部的钢盔,脚上同样也是穿的铁靴。哪怕只有百余名移动铁塔似的大汉行进在山间、挥舞着巨斧,这一斧接一斧的砍劈下来,仿似能将这群山也砍得希耙烂。
两人从旁边穿过铁罐阵,继续往密林深处行去。天色已经黑尽,百年大树张开怀抱遮护脚下小草的情怀,让这片大地更是漆黑难见。偶尔在树缝之中,漏洒进来几点月光,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来人也不掌火,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那年轻俊彦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一同前往的另一人,已不知从何时起就不见了踪影。
“啊”!一声惨呼还没完全传递开来,“嘭”的一声,一个深蓝色身影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又是两声惨叫响起,两个重物落地。一个正好落在那年轻俊彦身旁,激起地上的尘土纷纷溅向他的身上。见那年轻俊彦轻快的横向一跨步,溅起的尘土就落在了他的脚边。
年轻俊彦往上而行,前方出现一排人为敲打而成的石梯,石梯分为三层,约有百步。石梯尽头处是一片深色建筑,灰墙黑瓦,仿佛是潜藏在这黑夜之中的巨大怪兽。
年轻俊彦拾级而上,前方又隐约听到箭矢破空之声、刀枪剑棍混击之声、重物跌倒之声和轻微的惨叫之声。
来到石梯尽处,年轻俊彦跨过广场,推开那栋灰色建筑物的大门,不声不响地走进屋内。屋内面积宽广,由外而内摆放了三个巨大沙盘。仔细一看,沙盘之上却尽是雄关险道、雄城险隘,靠近最里那一副不正是岭南边界群山模样,只是有一块地方却是白地。
年轻俊彦走至内里沙盘边缘,大厅之内响起的各种声音终于平息下来,再无声响。这时,他向后一抬手,食指和中指向上一弹示意,屋内大小数十盏油灯第次点亮,将满屋照得有如白昼。
点亮油灯,屋内景色则完全呈现在眼前。三、五个深蓝色身影缓缓的从地上爬起,有的去拔射在大厅粗壮柱子上的短矢、有的去捡拾自家被打掉的兵刃。而那年轻俊彦则是自沙盘之下的隔层之中取出各色工具,开始打磨沙盘上那一片空白区域。
不过片刻,沙盘三方已经整整齐齐的站了三十来人,分别都是两人在前、其余在后。沙盘正前方则只站立一人,身姿挺拔、目光锐利,双手自然垂于身后,就是这随随便便的一站,便给人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正前方那人,从左至右缓缓扫视一圈,慢慢取下头罩,其余众人紧随之。灯光照耀之下,那人露出真正面容。此子年约二十,黑眉如剑、鼻梁高挺、嘴唇浅薄,如若不是肤色黝黑、双眼大小不一,倒是一副标准的风流才子之像。其余众人倒是有俊有丑和长相平凡无奇之人。倒是其中有三名女性身在队列之中,给予这肃杀庄严之景平添了几分温柔。
独处那人微微一笑,开口说道:“是谁给我拍胸脯保证,说是能把我拦下的,现在打了脸,又如何说呀”。
正对面那领头两人之一,上前一步,右手向右侧太阳穴一挥,行了简便一礼,满脸通红地说道:“客嫚无能,不能带领侠祖全员挡公子一击,还请公子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