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山青龙口下方的河口村,自八路军徐旅支队夜间从丰店城外劫回了大批蒙古军马,次日的整个白天都是喧嚣不宁的。
如果从万无一失考虑,这刚刚到手的九十多匹军马,绝对应该尽快从青龙口牵引进入关门山内的军营,以防丰店日伪军追踪发起报复性进攻时来不及转移。更何况,此时在南面十几里远的西坪村,还驻扎着日军的一个大队规模的兵力,也算得上是肘腋之患。
但最终让徐旅支队长吴子健没有下决心这么做的原因有二:其一,日伪军迟迟未见出动;其二,青龙口是一面两百多米长的缓坡,从山下进入山口,需要牵引马匹向上攀登,地面的嶙峋石坡很容易让马匹摔倒甚至滑落;即便成功登上去,也很难担保马蹄马腿不受到伤害。
吴子健爱才如命,自然也对宝贵的军马爱惜如命,思来想去,他决定暂时先将这九十多匹马放置在河口村村尾外的几片小树林里。为此,他让新任骑兵营营长夏连山调动一个排的骑兵,分成南北两路前出,分别监视西坪村方向和丰店县城方向,一旦有情况,立即飞骑回报。
同时,下令王双龙一营的2连3连也出了青龙口,随时备战西坪村方向和丰店县城方向,倘若敌军真的朝河口村扑来,即刻实施阻击,为骑兵营转移新缴获的军马赢得时间。
徐旅支队长此举,赌的就是日伪军不会轻易来袭,大批军马可以在平原上安歇。为此他甚至暗暗祈求老天爷能帮他如愿。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不仅轻易实现了这个愿望,甚至还有更大的惊喜在等待着他——
占领西坪村的大股日军,突然撤走了!
这个惊人的消息是在夺得伪蒙军军马后的第二个白天获悉的,当时,负责警戒西坪村方向的骑兵营战士,意外拦截到了自家支队的两个通讯员——第二营营长魏鑫亲自派往河口村报信的通讯员。
原来,魏鑫率领二营的5连6连以及三营8连,正在关门山内设置的防线上与西坪村后大柏口的日军防线对峙。忽然,最前沿的观察哨阵地发现,大柏口的日军开始匆匆从临时搭就的防御工事上撤离。
魏鑫这边的阵地设在山坡上,居高临下观望平原上的西坪村大柏口一带,视野既清晰又开阔。接到哨兵报告,魏鑫与三营副营长祁彪急忙赶到前哨阵地,从望远镜里确认了日军用砖石木料封死的大柏口防线上、已经没有了他们黄乎乎的身影。
不明就里的两个徐旅支队的营级指挥官,唯恐是鬼子使出的诡计,意在引诱山里的八路军以及百姓返回村庄,再对其实施打击。
犹豫再三,二营长魏鑫决定先派出侦察小组,小心翼翼地摸上去一探究竟。结果这一探,竟然发现了盘踞在西坪村内外的鬼子大队,已全部撤走!
到了这一地步,已由不得二营长再谨慎了,他命令祁彪带领主力继续留守山内防线,自己则亲率二营5连以搜索前进的方式,进入了西坪村。
尽管满目疮痍,但是这座昔日的根据地还是以兵不血刃的方式,重新回到了徐旅支队的手中。
为保险起见,大喜过望的魏鑫仍坚持派出一个排的队伍,沿着日本人撤退的足迹,足足追出五六里之遥进行确认,最终也未能追上——小鬼子的确是撤走了,而且看样子是撤回了文城。
魏鑫这才一面下令5连6连全体进入西坪村整固设防,一面派出通讯员直接奔赴河口村,向支队长和参谋长报信。
接到报告的吴子健,不禁再一次对着上苍额手相庆。性急的李天林,则已经马上要派兵赶过去了。
“别急,是咱们的、早晚是咱们的,不差这一时三刻!”
支队长一面摁住自己的参谋长,一面再度祭出骑兵这一法宝:命骑兵营长夏连山亲带一个排,斜刺插往西坪村以西方向、也就是同蒲路方向,游弋前出至少五里远,务求再次确认那一方圆之内没有日军。
同时,他本人则带领骑兵营的另一个排,疾驰西坪村。
午后时分,一切均得到了正式确认。虽还无法查明鬼子大队究竟出于何种原因突然从西坪村撤走,但支队长已经没有心思进行深究了——根据地失而复得,我吴子健又杀回来了!
徐旅支队迅速做出最新部署:
参谋长李天林仍率三营7连留守河口村及青龙口阵地;王双龙率一营全体以及二营4连、刚缴获的军马,立即赶来西坪村汇合。
三营副营长祁彪带领8连,拆除日军刚刚封死的西坪村后大柏口,号召并协助逃入关门山的百姓,陆续返回家园。
“好像做了一场噩梦,”此刻,站在西坪村废墟之上的吴子健,对身边的二营长魏鑫发着感慨:“梦醒了,一切都没变化。”
与支队长小别重逢的魏鑫却不这样看,陕北农民出身的他,手指着正艰难恢复家园的西坪村村民说道:“还是不一样的——老百姓的家,差不多都被鬼子给祸害完了。”
徐旅支队长心头一动,顺着二营长手指的方向看去,沉重地点着头:“你说得对!我刚才太军事主义了,光想着咱们部队夺回了根据地,却忽略了村民遭受的苦难。”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眼瞅着一个富裕的大村落,生生地给打成了烂场子……”魏鑫的语气更加沉重。
吴子健也深深叹了一口气:“政委曾经说过,要革命就要有牺牲。日本人打进了咱们的国土,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有朝一日把小鬼子彻底赶走了,我吴子健第一个解甲归田、帮着老百姓重建家园!”
“那我跟你搭伴——要论盖房子种地,支队长你可没有我在行。”这个话题让魏鑫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笑眯眯地打趣了一句。
远处,一长条逶迤前行的队伍渐行渐近,那是一营长王双龙带着支队主力和刚刚缴获的蒙古军马,兴冲冲地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