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边防连队回到内地,我的心一只都在颤抖。想起那些在雪地跋涉的战友,想起那些在呼啸的风雪里站岗的战友,想起半车柴和一个冬天。
某部队边防二连驻守在珠峰脚下,这里海拔4500米,每年大雪封山长达9个多月,被称为“雪域孤岛”。教科书上写道:“喜马拉雅山脉地势高峻,空气稀薄,含氧量低,导致人员高山反应,水沸点降低,冬长而寒,夏短而凉,无春秋之分,冬季积雪有时达1米以上,有些山口达3米以上。”这里的官兵吃的、用的全靠部队里补给。在这里驻守的官兵指甲凹陷,嘴唇都变成了时尚女孩唇膏的颜色--青紫色,全连的官兵都有不同程度的高原疾病。
二连的官兵忘不了那个冬天。连队取暖的柴还剩下半车了,部队里补给的车辆过几天才会来。就在这时,印度洋的暖流和珠峰的寒流相遇了,一场铺天盖地的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着,转眼间四周变成了白茫茫一片。连长望着山上的路,知道部队里补给的车辆无法将柴送上来。雪还在下着,山口的积雪也越来越厚了,寒冷加缺氧使连长意识到全连即将面临的严峻考验来了,也分不出哪儿是路,哪儿是山川了。部队里救援分队几次上山送柴,都被大风卷起的雪浪逼下山来。部队里的领导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高寒地带没有取暖的柴就意味着死亡。部队里的领导召开紧急会议,把部队里最有行军经验的老兵召集起来,组成了送柴小分队。但上山的路雪铺得太厚了,厚得一脚踩下去径直往下坠,人有悬空的感觉。一捆捆的柴背在老兵的身上,一双双脚跋涉在没有厚实感的雪地里,一颗颗跳动的心在相互传递着火热的情感。上山的老兵走到半山,雪封住了去路,齐腰的冰雪横在面前,老兵们无论如何也迈不动双脚。仿佛巨大的海浪逼得人寸步难行,他们只好退下山来。
连理通过电台知道了上山送柴的事,全连的战士都涌向了连长办公室,要求部队里不要再往山上送柴了,他们说还有半车柴,可以烧到明年春季开山时节。其实谁都知道,半车柴只是杯水车薪,但谁也不想用战友的生命换取温暖。连长给部队里发了一份电报说:“连理还有半车柴,我们有办法度过难关,情部队领导放心。”部队里接到电报,谁的心里都明白,连里的好兄弟是担心大雪中再送柴,会掩埋老兵青春的朝阳。半车柴,一个漫长的冬季,连里制定了详细的取暖计划。白天,连长和指导员带领战士们做广播操,使大家舒展肢体不至于冻僵。指导员更是别出心裁和战友们玩起了丢手绢的游戏。“丢、丢、丢手绢,今天的手绢丢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快快把他抓住......”在儿歌声中,被抓住的战士唱一曲《小白杨》,大伙都流下了眼泪。
白天好过,到了晚上,刺骨的寒风在营房里盘旋着,屋里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为了取暖,几个人挤在一起用彼此的体温温暖着对方的身体。外面还有站岗的战友,在以往,站岗是两小时一换,可在这特殊时刻,没有人组织,也没有人说些什么,从连长、指导员到每一个战士,都不等战友站到两小时就去接岗了。一连的官兵在同一座哨所,不同的双手接过同一支枪,不同的面孔相同的心跳声,站在了同一座哨所。头上的风还在呼啸着,天上的雪还在飘舞着,屹立在身旁的这座山,已经在这里站了千年,千年来她的身边总有绿色的军装在陪伴着她。
天,实在是太冷了,连里的官兵把能穿的都穿在了身上,但风仍像长了刺一样钻进肌肤里。有的战士说,取点柴烤一烤吧,有的说再等等吧,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有的战士把柴抱在怀里,嗅着柴发出的清香,说:“我感觉到柴燃烧的火焰。”他的一句话,使所有的战士都抱起了一根柴,遐想着火焰的温暖,......就这样,靠着战士们的钢铁意志,靠着全连战士拧成一股劲,靠着激情燃烧火辣的青春,全连的官兵在“雪域孤岛”上经历了一个冬天的洗礼。
春天来了,连里的半车柴还未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