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奇心
“大佐阁下,现有的线索太过稀少,如果就这般试图找出那个潜伏的特情人员,恐怕所需付出的代价,会远超我们的想象。”
丁满沉思片刻,对着身旁的泷泽行一说道。
“你有把握?”
泷泽行一颇感诧异,他自然明白丁满的意思,无非是设置些陷阱,诱使猎物自投罗网。
此类套路他们已然用得熟稔,有时确实能收获奇效。
丁满又思索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有,不过把握不大。与可能要付出的代价相较,实是得不偿失。就怕到最后兔子和鹰玉石俱焚,那种代价,是我们难以承受的。”
“他,或者说他们,目标明确,便是德一亲王。以德一亲王为诱饵,就算给我三颗脑袋,我也不敢,相信大佐阁下也定然不愿。”
“但亲王在满洲国因宣扬中日亲善之故,露面频繁。不单是格外留意的军统,即便是满洲国的普通民众,也在报纸上多次见过德一亲王的容貌。所以,用替身这一招,也行不通。”
“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死循环。他不动手,我们难以寻到他;他若动手,想必是已有了一定的把握。”
丁满掐灭手中的香烟,欲再续上一根,却又面露讪然之色。
“那依你的意思……”泷泽行一的话尚未说完,包间的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推开。
只见小泉菊次郎神色惊惶地站在门口。
小泉菊次郎平素是个极其稳重之人,否则也难以胜任泷泽行一的护卫长一职,像这般失礼的举动,此前从未有过。
“大佐阁下,松下将军他……被刺身亡了。”
小泉菊次郎的声音颤抖不已,嘴唇哆嗦着站在门口。
“你说谁???”
泷泽行一难以置信,小泉菊次郎的话令他脑袋“嗡”地一响,瞬间有些短路。
“松下将军,我刚从包间那边过来,您快去看看吧。”
小泉菊次郎急切地说道。
泷泽行一仿佛此时才回过神来,一言不发,率先冲出包间,将站在包间门口的小泉菊次郎撞得踉跄了一下。
丁满跟在泷泽行一和小泉菊次郎身后,心中也满是诧异。
松下正夫
丁满仅在长春警察厅和青岛火车站上车时见过两面。
丁满并不知松下正夫具体负责哪个部门的职务,只晓得此人颇为执拗,看谁都不顺眼,挂着少将军衔。
曾经,他在警察厅当着众多下属的面,将泷泽行一训得如同孙子一般。
真没想到,他竟会死在从青岛回长春的火车上。
应该不是“他”下的手,“他”没有动手的条件。
看来,这列火车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水面之下,除了鱼,或许还有其他未知之物。
三人匆忙赶到第四车厢的一间包间外,包间的门紧闭着,正门口站着一位双眼泛红的佐官,看样子是松下正夫的护卫,此时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因伤心所致。
他堵在包间门口,手里端着已上膛的枪。
“大佐阁下,接到报告后,我第一时间让松下长官的亲卫封锁了消息。”
小泉菊次郎对着在前面显得有些慌乱失措的泷泽行一低声说道。
他的声音极小,但仅距小泉菊次郎一个身位的丁满还是能够听到。
“嗯,我知道了。消息切勿走漏,你去找德一亲王,报告松下将军遇刺的消息,其他一概莫说,待调查完毕,我再亲自去向亲王禀报。”
“另外,车厢应该已经封锁了吧,向德一亲王汇报时,让丰泉大佐派一队宪兵来此维持秩序,所有人必须待在包间内,未经许可,不许外出,再通知包间里的各位长官,为了他们的安全,请他们关好车窗。”
泷泽行一此时已从震惊中缓过神来,身为此次列车负责安全护卫的最高长官,竟出了这等离奇之事。
事后的泷泽行一必然会被调查,但那也是以后的事。
当下,最为关键的是先将松下将军遇刺的消息封锁起来,避免引发恐慌,同时查明事情的始末,确保各位长官的行程顺利。
泷泽行一的头隐隐作痛,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向小泉菊次郎交代起事情。
小泉菊次郎领命后,快步朝着火车前方走去。
跟在两人身后的丁满暗中观察着车厢内的情形。
整个车厢内有着一连串的包间,每个包间门口皆有亲卫把守,毕竟皆是身份尊贵的满洲国日本高官,想要在这种重重护卫之下刺杀包间中的人,明目张胆地动手定然无法做到。
而且包间在众人上车前宪兵队已经过仔细搜查,里面定然藏不住人。
故而,若要悄无声息的刺杀包间里的人,只能通过正在行驶的火车车窗,或者正门。
当下火车的行驶速度并不快,大约每小时 30千米顶天了,所以若有人趁包间里的人不备,从车顶通过未关闭的车窗溜进包间,是完全可行的。
若是破窗行刺,守在门口的亲卫必定会察觉到包间内的动静。
丁满正胡思乱想之时,泷泽行一已来到包间门口,双眼泛红的护卫一见到负责列车安全的泷泽行一,顿时怒目而视,但又不敢发作,只是愤怒地盯着泷泽行一。
泷泽行一并未在意护卫的目光,伸手就要去拉包间的门。
守在门口的护卫见状,下意识一惊,握紧了手中已经上膛的枪,但随即侧身让开。
透过门口与泷泽行一之间的缝隙,向内望去。
只见松下正夫躺在地板之上,脖子上有一道拳头长的伤口,此刻已不再流血。
但殷红外翻的伤口,此刻显得更加狰狞。
车窗的玻璃完好无损,此刻正关着,只是没有上锁,房间内也不见打斗的痕迹。
至于其他情况,因视线被泷泽行一遮挡,丁满无法看清。
此时,泷泽行一开口冲着站在一侧的护卫问道:
“你一直守在门口吗?”
守在门口的少佐答道:
“没有,中间我离开了一段时间,大概有十几分钟。”
“那你见到过松下将军吗?”
“自从列车出发以后,松下将军就没有再出过房间门,并未见到过将军。”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向德一亲王汇报完情况的小泉菊次郎匆匆跑了过来,与泷泽行一悄悄说了些什么。
两人特意避开了车厢内的所有人,因而丁满并不清楚小泉菊次郎与泷泽行一究竟说了什么。
听完小泉菊次郎的回报,泷泽行一示意丁满回原来的车厢。并且交代丁满不要声张松下正一遇刺的消息。
于是满心疑惑的丁满毫不迟疑,抬脚便走,不做丝毫停留。
身为特工,长久以来的遵循法则之一便是:不该好奇的东西,千万不要贸然展现出你的好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