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钢盔里煮的粥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闲着无聊的刘景升开始找胖子算账，说道：“死胖子，你是不是跟大胡子说我坏话了，你说你一天天的怎么那么欠儿呢？”

　　“活土匪。”从未烧过火、做过饭的胖子小心翼翼地帮忙添了一根柴，头也不回地骂了一句。

　　这既是胖子的反击，亦是这么多年来养成的本能反应。以往，刘景升总会冲过来朝他踢上两脚，他向来如此霸道。然而这一次，胖子却并未等来刘景升的报复。

　　“胖子，你说大胡子他们就剩这几个人了，为啥不跑呢？不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刘景升虽然试着理解大胡子他们的想法，却还是耿耿于怀。

　　见刘景升难得如此正经，胖子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转过身缓缓说道：“军人必须服从军令，若无军令而私自撤退，那便是逃兵。逃兵是可耻的，一旦被抓住，会被直接枪毙。”

　　刘景升没去管胖子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像是在聊天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我的意思是当官的都跑了，又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撤的。上午撤还是下午撤有啥区别？”

　　一只蚊子悄然停在了刘景升的手背上，他刚要抬手去打，那蚊子却似有感应一般，瞬间飞了起来，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胖子想了想，转过身，目光紧紧盯着刘景升，认真地说：“你家里有钱，可以不用为生计发愁，你功夫好，被你欺负的人大部分吃点亏也会忍，即使闯了祸，你爹也可以给你摆平，所以你做事随心所欲。刘连长他们是普通人，是军人，有军队的规矩和自己的坚守。你问问你自己，这么多年，有没有一件事是你自己觉得应该坚持的？”

　　将身体藏在草丛里，胖子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刘景升说：“我想去北平念书，在那里，有很多像我们一样年纪的年轻人，他们勇敢无畏、拼搏进取，他们充满激情与活力，我一直想成为那样的人。”。

　　“嗯，去吧，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回来告诉我，我替你揍他们。”突然刘景升发现，自己好像只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胖子，像大胡子一样，现在的他突然很想找人说说话。

　　胖子一骨碌爬起来，说道：“你不去上大学了吗？你爹费那么大劲给你找的学校，你要是不去，你爹还不打死你？”

　　刘景升躺在草丛里，望着头顶的树，说：“我不爱读书，读不下去，去了也是浪费时间。虽然觉得大胡子他们死脑筋，可我还是挺佩服他们的，能够在那么艰难的条件下，依然在坚持。你也说了，我好像从小到大真的没为什么拼过命，这次我觉得我可以试试。”

　　胖子猛地一骨碌爬起身来，满脸吃惊地说道：“你想做什么？土匪，你别乱来，否则我告诉你爹去！”

　　“我爹早跑了，你爹也跑了，县长也跑了，有钱有势的人都跑了，能跑的都跑了，没有多少人能真心地为一件事拼命，至少没几个人能留下来打日本人。”刘景升翻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

　　“所以我们可以去BJ，找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胖子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刘景升依旧躺在草丛里，语气淡然地说道：“胖子，你想得太复杂了，我没有你那么大的野心，除了你，也没有人会跟我团结，说破天去也还是要有人和日本人打。你问问斧头民族大义是什么，他肯定不知道。可是你信不信，我一句话他能豁出命跟着我和日本人玩命。”

　　“胖子，没有人可以一呼百应的，反正我做不到，也不想去浪费时间。你如果觉得你可以，就去试试。”

　　胖子平复了一下心情，说：“土匪，这次你为什么会上战场呢，还要去偷袭日本人？送完东西，你完全可以带我们回家的。”

　　刘景升坐了起来，撩起裤腿找刚咬他的蚂蚁，“赶上了就杀几个，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日本人来中国杀人就是不行，谁来中国杀人都不行，谁来我就杀谁。大家口号喊得震天响，日本人来了，除了大胡子他们，剩下的都鸟兽散了。”

　　胖子想了想，说道：“你是不是想说喊半天口号没用？可你想过吗，为什么四万万五千万人的大国让一个弹丸小国欺负？是因为我们落后吗？不是的。难道我们是农业国，日本是工业国，就一定是我们输？不是的。我们也有我们的优势，这么大的国家，我们丢了一个城市还有另外一个城市，让日本人排着队占都占不过来。日本人也知道，可他们为什么还敢来？”

　　“我们挨欺负是因为我们不团结，是因为很多人并没有真心抗日。靠一两个人不行的，只有号召起更多的人，我们才能赢。”胖子说到激动处，站了起来，手舞足蹈。

　　“行了，行了，别鹦鹉学舌了，你又没人家说得好。”刘景升抬腿踹了胖子屁股一脚，站在了一块石头上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你要高举着右手，用力挥，要喊出来，让别人感觉到你的激情，来我给你来一段。”

　　“我们的国家，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的民族，正面临着生死存亡的考验。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肆意践踏我们的国土，残杀我们的同胞，这是每一个中国人都不能容忍的暴行！我们是中华民族的子孙，是这片土地上的守护者。我们绝不能坐视国家沦陷，绝不能容忍民族尊严被践踏。因此，我呼吁全国同胞，不分党派，不分地域，不分贫富，都要团结起来，共同抵抗日本侵略者的暴行！”

　　刘景升最后兴致索然地总结道：“你该这样。是不是感觉跟个傻子似的！”跳下石头，刘景升接着说道：“行了，把吃的给大胡子他们带过去，我们就回家，安排好你们，我要追随我爹逃亡去了，你去喊你的壮怀激烈，让四万万五千万人跟着你团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