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你想一下,这个孩子要是被送到孤儿院,多可怜啊。”文燕的语气近乎恳求,丈夫的脸铁青。
看到丈夫无动于衷的样子,文燕几乎都要哭了,拉着二虎的胳膊一个劲儿地摇。摇着,摇着,二虎的脸上有了一点笑意。再摇几下,二虎忍不住笑了。
“你就是一个小无赖。行了,前世的冤家,我抽时间和你去办孩子的领养手续吧。”
“你可真是我的好老公。”文燕看着丈夫的脸,笑得很灿烂,一会儿,晴转雷阵雨,居然放声哭了起来。
二虎轻轻地拍着妻子的背,抚摸着她一头的长发。文燕故意把一脸的眼泪和鼻涕擦在二虎的脸上。
“我不让你收养这个孩子,是有原因的。我做了一个恶梦,怕不吉利。所以......”
听到这里,文燕的脊背发紧,心里一阵慌乱,难道,自己的梦丈夫也有?她感到奇怪,但又不敢继续往下说了,生怕二虎改变主意,不让自己收养这个小孩了。要知道,她是多么需要一个这样的小家伙在身边啊。
两人到行政服务大厅,拿着办好的领养手续,高高兴兴地把孩子抱回了家。
“这娃娃眼睛真大,可爱着呢,叫什么名字?”
“鬼谷肖。”
“这名字可真够怪的,谁取的?”
“捡到的时候,发现一个小纸片儿,上面写着名字呢。”
文燕一边应付亲戚朋友的问话,一边给怀里的婴儿塞奶嘴,看他吧嗒吧嗒地吸奶的样子,文燕脸上放出母性的光芒。
“你呀,就是我前世的小冤家。”文燕用右手食指点着鬼谷肖的鼻子,“笑一个,小东西。”怀里的鬼谷肖,“咯咯咯”笑个不停,仿佛能听懂文燕的话。
电话铃响了,文燕放下孩子,接电话。是派出所打来的。
“什么?在哪?我马上来。”文燕脸上写着的焦急,可以顺着脸颊滴下来,重重地落在地上。
“二虎,快去开车,爸爸被车撞了,在三广路上出的事,现在贵友医院,快呀。”
文燕把孩子托付给亲戚,一个箭步,冲去门去。
路上的车很多,堵得很。越是着急,越堵。文燕心里更堵。派出所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口的警车没有熄火,警灯默默地闪,仿佛无声诉说什么。
民警说,肇事者已经逃逸,摄像头没有拍到车牌号,老人是被一位好心人送到医院,送到后就走了,也没留下姓名。文燕心想,这社会上,总是有好人的。
到医院时,走廊里都是人,他们给来来往往的手术推车让出一条通道。穿过回廊,前面就是重症监护室,父亲已经躺在那里的白色病床上,浑身都是检测仪器,鼻子里插着氧气管,空气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把焦虑和恐惧散发到每一个毛孔之中。
“医生,我爸爸他没事吧。”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科室主任,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
“幸亏抢救及时,目前生命征象还算稳定。不过,后面的事情,我们还不好说。”胖医生答道。
听完医生的话,文燕的眼里,闪出泪光。她眼前模糊一面,仿佛看到那个高大的背影,伸出食指,她一把握上去,领着她去玩耍的情景。
父亲刘国亮,在二虎原来的单位当领导,人们都称他是一个怪老头。
这个怪老头,当年为了上凌山的变电站项目,跟上级领导都敢拍桌子。领导想把那块地做一个房地产项目,而文燕的父亲则想按照原计划做一做变电站,一个看到的是城市未来的房产需求,一个看到的是能源需求。
可后来事实证明,文燕的父亲是正确的,即便是“电荒“的年代,景山没缺过电,可文燕的父亲的官一直在原地不动,甚至,到退休时,还变成了副职。
父亲就是这个倔脾气,受了一辈子苦,想在晚年抱个孙子或者外孙,这个愿望都没能实现,万一....
想到这里,文燕放声大哭,人们似乎已经习惯这种悲痛,医院里充满着告别的忧伤。二虎一只手抚摸着文燕的头,另一只手轻轻地在背上拍着。
父亲啊,您就是要一个小外孙,我给您抱回一个,您醒醒吧,回到家就能看到呢。您倒是醒醒啊,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文燕在心里对两鬓斑白,昏迷不醒的父亲说道。
可是,冰冷的仪器闪烁,氧气瓶里的气泡翻滚,就像文燕心里的波涛一样,决堤后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