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以来，除了母亲之外，鬼谷肖从未对另外的女人有这么近距离的凝视。

　　小兰的眼睛，有一汪清泉的透彻，有深秋蓝天那般高远。眉毛，是月上柳梢后，一种含蓄的弯。

　　这是深秋的乡村，鬼谷肖牵着小兰的手，在小桥上，把脚放进水里，一会儿，有小鱼用小嘴，轻轻地咬脚，小兰笑起来的时候，有一个小酒窝，不深，但是醉人，尤其是鬼谷肖，看一眼就被迷住了。

　　中秋节就要到了，金黄的麦浪，透着成熟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鬼谷肖拉着小兰，骑在牛背上，夕阳洒下来，打在小兰的刘海上，煞是好看。鬼谷肖从没有在夕阳下看过小兰，她仿佛与夕阳融为一体，是那样朦胧，又那样清澈。

　　太阳落下来，小兰侧着身，认真听什么，说道：“我好像听到母亲在喊我吃饭。你听到了吗？”“啊，我，没听到，什么都没听到，还早呢。”

　　可声音却是真真切切地传过来，小兰的母亲阴着脸走过来，拉起小兰，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数落小兰：“这个小子是个怪种，在城里惹了事，送到农村来，你还跟他这么近，我可不想要你被他带坏了。”

　　小兰边走边回头，一脸的无奈。

　　鬼谷肖看到小兰的母亲在说什么，但是听不清究竟在说什么，只是感到一阵不好的情绪，在小兰的周围笼罩。

　　他还真没猜错，小兰被父母告知，再不许和鬼谷肖来往。

　　一连好几天，都不见小兰的踪影。鬼谷肖再一次有被抛弃的感觉。他一个人走在石桥上，看鱼儿自由自在地游，一点也不害怕人，他捡起一块石头，对着水里投过去，鱼儿就沉到水底，泛起的涟漪，一圈一圈地向外扩散，只是越来越浅。

　　这涟漪，多像西京的环线啊，一环一环向外扩散的，仿佛是能量的衰减，又仿佛是信息的衰减。说真的，此刻，他对着安静的水面，看到自己的影子，突然想起母亲。离开西京这么久，母亲为什么一开始还有电话来，现在却没有一个电话，难道，母亲对自己的感情，就像这涟漪一般，已经扩散到最外层，也许是的，空间的间隔，和时间的距离，能够冲淡情感。想到这里，他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挫败感。

　　乡村的夜晚，蛙鸣声打破了宁静，月亮在水中，偶尔有鱼儿，在水面上吐泡，亲吻水中的月亮，用尾巴把月光打碎，波光粼粼，一片静谧祥和。鬼谷肖站在月光下，脑子里的刻度闪现出来，一个刻度迅速提高，他也看不清地上面的字。

　　正要转身回家，看到小兰朝着自己走过来。他想闪开，不让小兰看到自己，可躲不开。小兰递过来一个葱油饼，热的，这是她第一次做，做好后自己尝过之后，拿了一个给鬼谷肖吃。

　　鬼谷肖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一口咬下去，真香。鬼谷肖大口吃着饼，一边冲着小兰乐。

　　“小兰，你会和我结婚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们都还小，结婚可是大人的事情。”

　　“又不是说现在，我就想知道以后。”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也不知道，我爹我妈不让我跟你来往。”

　　“哦，可我想以后带你回城，我们开一家咖啡馆吧。”

　　“我还没喝过咖啡呢，听说很苦吧？”

　　“苦是苦，可之后会甜。你不知道吗？人生中很多事情，看起来是苦的，可最终满满品，却是甜的。”

　　小兰就喜欢听鬼谷肖说话，一本正经的样子，显示出城市男孩的渊博。可她也有一种不自然的自卑感，自己就只是一个农村孩子，怎么能配得上这个城里来的帅小伙呢？这可是让她苦恼的一件事。这种苦恼，让她努力克制自己的想法，还是做普通朋友更可靠，小兰这么想。

　　这个晚上，鬼谷肖都没睡着，干脆走出大门，仰望着星空，他对天上的星星，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总觉得有一些行星似曾相识，也于自己有交流，只不过，他听不清星星在说什么，也看不清星星的表情，但是，他抬头望见的流星，在划过天空时，他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忧伤，那在古代预示着一个伟大的人逝去。

　　村子的另一头，小兰躺在床上，也睡不着，她辗转反侧，爹妈对鬼谷肖的态度，让小兰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喜欢鬼谷肖的聪明睿智，还有城市男孩身上的那种敞亮，可她又担心自己配不上鬼谷肖。

　　好不容易挨到早晨，小兰听到隔壁爹妈的对话。

　　“我看这孩子就是灾星，走到哪里，哪里就有灾难，我可不想让小兰沾上。”

　　“可是，小兰这孩子鬼迷心窍，天天跟他玩在一起。我们得想想办法，让小兰离他远一点。”

　　小兰心想，鬼谷肖究竟是什么来头，是不是真的像母亲说的那样，是一个灾星，走到哪里灾难就跟到哪里。自己没觉得鬼谷肖是灾星，反倒是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有阳光普照。是的，上次爹的那个抽水泵坏了，要不是鬼谷肖，还真修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