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小兰一家送到住地后,转身下楼的那一刻,鬼谷肖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人生,就像一本书,翻过去了,永不能再翻回来。以前,眼不见心不烦,可小兰这次来,将一家三口的小温暖,送到眼前来,让鬼谷肖无法接受。
此刻,他就想找个人喝酒。
他拨通了铁八子的电话,电话那头传来嘈杂的声音,很吵,这小子在爆米花KTV唱歌。西京最著名的娱乐场所,在东边,一个叫五里屯的地方,那里是不夜城,著名的酒吧街。
鬼谷肖打了一辆出租车,这是他第二次坐出租车,以前要么坐地下铁,要么坐公交车,他挣的那点儿钱,打不起出租车,可今天不一样,离开西京北站,给小兰一家拦了一辆出租车,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出租车,这一次,是第二次。也许,男性和女性一样,花钱能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以前,送快递的时候,会路过这个地方,在一家酒店的旁边,有红色的拱门。鬼谷肖下了车,穿过红色的拱门,进入金碧辉煌的大厅,他从来没敢进来过,这里应该都是高消费吧,他想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里。大厅里传出各种奇怪的嚎叫,他想,唱歌可不就是发泄,管他跑调还是走调,其实都差不多。穿着吊带衣服的女服务生打量他,领他上了楼,推开一间包房,在昏暗的灯光里,他看清了铁八子的脸。
“我没喝多,没多,来,小妹,这是我拜把子,你敬他,敬他,你喝一口,他喝一杯…..来,喝。”
屋子里放着高亢的音乐,其中就有byond乐队的《海阔天空》。铁八子声嘶力竭地吼,与其说唱歌,倒不如说是在嚎,鬼哭狼嚎。有一个女孩儿凑到鬼谷肖耳朵边,大声说了些什么,可他根本听不清是什么,那个女孩居然又凑过来,咬了一下他的耳朵。
鬼谷肖拿起酒杯,一杯接一杯,倒进肚子里,一会儿,就走路发飘。从来不会唱歌的鬼谷肖,喝完酒后,拿起话筒,先是大声唱,接着唱歌的声音,也变成了鬼哭狼嚎,他太需要这样撕心裂肺地大喊大叫了,最后唱着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鬼都不知道他唱的些什么,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只有他自己,清醒地知道。一般人靠酒来麻醉神经,可鬼谷肖很奇怪,越是喝多,越是清醒,清醒的时候,痛哭的感觉就不会消失,仿佛上天是故意要让鬼谷肖承担这份从未得到,却要失去的所谓爱情。
他也想过,上天究竟是想要怎样,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可转念一想,这都是书上的鬼话。一个快递小哥,一个普通门卫,连乡下妹子都不要的无父无母的孤儿,会有什么大任?
凌晨三点多,铁八子醉醺醺地付完钱,搂着一个女孩儿往楼下走,路过金碧辉煌的大厅,走到门口,他看见一个穿着时尚的小伙子扶着门,他礼貌地对他说:“谢谢你他妈的帮我开门。”
“去你妈的,老子不是看门的,你想死?!”那人恶狠狠地对铁八子说。铁八子也不是吃素的,但是一个激灵,醒了一半的酒,遂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看错了。”
“瞎了你的狗眼!”对方不依不饶。
鬼谷肖正在后面走,听到前方,铁八子跟人吵起来了,他冲上去,揪着对方的领子,一顿乱锤,那人开始没有还手之力,紧接着,捂着流血的嘴,冲着大厅里头喊了一声,十几个男男女女拿着钢棍冲了上来。对准鬼谷肖和铁八子一顿乱打,乱作一团。鬼谷肖异常勇猛,一个人打好几个。突然,一个小子从后面偷袭,一铁棍猛地砸在鬼谷肖的后脑门上,他轰然倒下。铁八子受到惊吓,酒醒了。他一看来者不善,倒吸了一口凉气,干脆躺在地上装死。看到他一动不动,那帮歹徒,也就不在打了,扬长而去。
约莫7、8分钟后,来了两辆警车,七八个警察手持警棍下来后,铁八子回头看地上,鬼谷肖不见了!
警察来了后,找几个人做了调查,铁八子放声大哭,说哥们儿不见了,被人打死了。
可警察说,别乱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人也没见,尸也没见,你怎么就断定人被打死了呢?这时,有人提醒道,有24小时录像可供调用。于是,在警方的协调下,铁八子仔细查看了录像。
在录像里清晰地看到,当时,鬼谷肖被一闷棍打翻在地,后脑勺上的乌黑的鲜血流出来,他的腿一阵抽搐,之后录像就出现了雪花,几秒种后,鬼谷肖躺的地方,真的不见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