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州府衙大狱内堆满了各种瓜果饭食和补品,有来自百姓的,有来自官吏的,还有的则来自士绅。能被百姓认可是天大的功德,能被自己的同僚认可是为人和能力的体现,能被抠门,吝啬,贪婪的士绅认可,则是一件难事。而他,做到了。
大狱内苏通盘盘腿而坐,闭目养神。苏仵作在一旁沏着茶,说着最近街边的趣事。对于苏通判或者熟悉官场的人来说,这是一个并不难以揣测的结局。一州之地的大员涉及卖官,腐败,杀人重罪。被押赴京城,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法会审后联合拟罪进而呈送皇帝。其实一切的结果早已在众人心中有了定论,只不过流程还是要走的。
“朝廷连年征伐,社稷疲弊,民生艰难。仗是不能再打了,可是打了这么久,兵权早已沦落勋贵手中,新皇继位只有三年,兵卒只知有发俸赏功的勋贵,哪知天边锦城里的小皇帝?朝堂里那些张嘴闭嘴天下天下的文臣,哪里能撼的动天天杀伐的骄兵悍将?”苏通判闭眼说着。
苏仵作将茶碗递给通判,苏通判闭着眼接过来。“义父上对得起朝廷,下对的起义州百姓您已经尽力了。”
苏通判睁开眼睛鼻孔哼出一口气,“尽力?什么叫尽力?天下赋税半入兵旅,岳州山洪,朝廷不说出钱赈灾修缮民房,竟然连赈济粮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我们这几个州县凑了些钱粮才勉强度过危机。龚州被吴国联合山贼围攻,那些手握兵权的勋贵统领六路十一万大军救援,却离城八十里外裹足不前!就这样整整三个月吃完了粮米一箭未发又撤了回去!龚州城连老鼠都吃光了!整整坚持了半年,几次险些城破!”
苏通判叹了口气,“朝堂不稳,天下未定,虎狼在外,匹夫横行!我做的还远远不够。可惜,这一去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
“会有的,会有的!义父在朝堂上的朋友,义州的士绅百姓都在为您求情。就连陈白羽都写了折子递上去替您求情,您一定不会有事的。”
苏通判沉默片刻,指着铁窗之外对苏仵作说“默儿,你知那是什么?”
“是自由,是抱负!”苏默坚定的说。
“自由?呵呵呵呵,朝堂相互倾轧,勋贵纵马践踏,山贼叛军在内,北奴吴羌在外。哪里自由?我只是还有一些希望。希望有人能重整山河呐。”言罢盯着苏默。
苏默明白苏通判的意思,但也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仵作。于是赶忙跪下“父亲,孩儿一定努力,只可惜现在身份微弱,难担重任。”
苏通判扶起苏默,“我已经托人保你为武义县县丞,不日即可赴任。你要好好有一番作为,最多两年,自有安排。”
苏默愣了一下,但旋而又惊“您之前不是说武义县知县是武陵侯安插在义州的眼线吗?”
“眼线?眼线又怎样?贪财好色,俗人一个。我巴不得他能有这样的眼线,因为武陵侯看到的听到的,知道的,都只是这个俗人看到的听到的。你记住,对一个俗人,你不能让他想什么,但是你能让他怎么想!把控一个聪明人,难。但是掌控一个俗人,容易!”苏通判抿了口茶,顿了顿“你在这里一个人不行,押司钱宝风没了,总是要有人能帮你才好。”苏通判转身沉默了起来。
“义父大人,您觉得蒋忠义行吗?他稳重,仗义,武艺不错,而且还是义州衙役的都头。与我合作多次,有些交情,而且此人办事能力很强。”苏默似乎物色到了自己想要的人,胸有成竹。
“你要蒋忠义何用?他能为你做什么?一介莽夫。”苏通判摇了摇头,闭眼盘坐,停了数息。“你觉得,那个许二郎如何?”
“义父是说,那个新来的红衣快班?嗯......他有胆量,精明,聪慧,连破义州两个大案。但是,他功夫不如蒋都头,况且也是他一手促使您今日之局面......”苏默有些犹豫。
“功夫?那些打打杀杀的人,只是钉子,迟早要用掉。但是有精明的头脑却不同,那是趁手的锤子,这样的脑子灵活,可以辅佐你步步高升。而且,他家里有军中背景。”
“他爹只是一个边军兵马司镇营卫的把总,一个只管五六百人的七品武官。而且您不是和行伍不和吗?”苏默有些不解。
啪,一巴掌打在了苏默的脸上,苏默只觉得双眼冒星,站立不稳。
“糊涂!现下军队在几个勋贵手里把控。我们要的就是能逐渐掌握军队,日后替代他们的人!”往日笑颜示人的苏通判目光冷峻。
“许林义虽然现下只是个边军的七品把总,但是倘若我们联合朝内的力量一起运作,几年内让他飞升也非难事。有了兵权,一切都好说。只要掌握了许二郎,进而和许林义交好,牢牢掌握,日后他就是我们手里的一把好刀!”苏通判仰着头凝望天空。
.......
蒋都头领着许二郎来到快班,对着一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说“老赵头,这就是接替你的新来巡义快班叫许一飞,他是家里老二,你叫他二郎就行,你们交割一下。”
老赵头是个身体结实的汉子,年过五旬,须发斑驳的夹杂着丝丝白线与为数不多的黑色须发组成了一种淡淡的灰。他的目光尖锐,行动力却逐渐不济起来。
“干了三十多年,我终于也要归田了。我在武义县置了几亩地,买了两个铺子,重修了房子。老婆子帮衬着女儿女婿照顾孩子。我去耕作田地,一个铺子赁出去,一个铺子让女儿卖点货物。我知足了!”这个性格爽朗的汉子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很是满意。
老赵头带着二郎熟悉了一番巡义快班的业务“以后三人一个班,你的班头是曲波,你和周念配合他。他们今日已经去巡城了,明日点卯后就能见到他们了。有事情就用这个。”老赵头说罢摸出一根三寸见方的竹哨。很是精致。老赵头吹了一声,尖啸刺耳,却声闻辽阔。“周边的兄弟听到这个就会来帮忙了。”
“二郎兄弟,你飞刀使得不错,上次投了三枚能打中两刀,可见着实有些功夫,练了不少吧?”蒋都头笑着问“有趁手的兵器吗?”
“我找铁匠在打一把刀。但还要等些时日。”
“我看你飞刀投的准,不妨这个也练一练,技多不压身。”说罢蒋都头抛过来一个布袋。二郎接住,拱手谢过都头后打开袋子,眼前一亮,竟是之前刺客押司钱宝风用的飞锤。
“这个飞锤近能防身,远能投掷。通体萱花镔铁打造,一般兵刃伤它不得。二郎兄弟试试看?”
听罢,二郎拿着飞锤轮起来舞了舞,觉得重量合适,手感不错,看着院中不远处的树干,直接轮起飞锤砸去,直中树干,砸进一个坑去。
“好!”蒋都头满意的笑着。
十步!十步之内命中十分丝滑!好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