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查不清楚呢?”
顿了一下,李旭明面无表情的说:“那我就申请修学一年。”
“你呀,这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你哥也不会想看到你因为他的事情这么做。你觉得休学一年后,你得花费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把之前耽误的课程补上?”
“我不管!即便最终只能证明我就是个白痴,我也一定要找到能说服自己的结果。黄先生,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他死的不明不白,我绝对不可以抛弃我哥。如果连我都放弃了,他就真的成为杀人犯了。”
深深叹了口气,黄粱不再试图去说服身旁这个眼含热泪的年轻人。说什么都没用。
这辆甲壳虫车在沉默的氛围中驶向那处相当有名的酒吧一条街:半截河。把车停在白天还未营业的一排小酒馆的路旁,黄粱和李旭明走下车,沿着僻静的街道向前走去。
如果白天来到半截河的话,很难意识到这是夜猫子集散地。毕竟那些关着门的商铺的霓虹灯牌全都没有亮起,就像是一位位在阳光下打瞌睡的老妇人。全然不会察觉一旦夜晚降临,她们就会穿上最为华丽的衣衫、化上最为精致的妆容,变成无数寻求夜生活的人向往的存在。
白天的半截河看不到多少行人、听不到多少声响。连往来的车辆都刻意保持着沉默,仿佛发出声音是对这里的不敬。
黄粱和李旭明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在萧瑟的街道上向前走去。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的意愿,忍受着冷风,注意力放在脚下湿滑落的满积雪的行道上。
默默走了片刻后,李旭明说了声‘就是那里’。黄粱转头看向他手指的方向,在前方七八米外有着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大概只有1米5宽。黄粱加快步伐向那条小巷走去。
站在小巷门口,他和身旁的李旭明两个人就几乎把这条巷子口给堵住。巷子里边漆黑一片,两栋楼房夹住这条小巷,形成了人造天险。远远的,黄粱注视着视野尽头宛如一根筷子般的另一侧巷口。
这条巷子直线距离在50米左右,寻常人穿过这条小巷用不上一分钟,走快点十几秒肯定走完了。但这里却是那个叫做王征的男人永远没法走完的巷子。他就死在这里,倒下的位置和他死去的姿势都呈现在黄粱眼前。
不知是因为穿过这条小巷的人都避着走,还是说已经没有多少人肯从这条小巷穿过,躺在地上的那个人形白线仍旧没有彻底消除,依稀还能辨认出死者王征的姿势。他是背靠在粗糙的水泥墙上,耷拉着脑袋,就那样坐在脏污的地上死去。
黄粱试图在脑海中构建这个未谋面的男人死前经历的一切。杀死他的人是将他抵在墙前、用刀子刺进他的腹部吗?如果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即便出血量不大,刀子拔出时飞溅出的血液仍极有可能沾到持刀凶手。可为什么死在车祸中的李旭东身上的衣物却只检查出微量的死者王征的血液呢?
是由于行凶时他穿戴了一次性雨衣之类的防护用品吗?有可能,处理这种东西只需要把那柄杀死王征的刀子和一次性雨衣包在一起,丢进那条川流不息的半截河里,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销毁证据。
这处地点实在是天绝佳的杀人现场。那条看似羸弱的半截河实则是凶手毁证据的最佳帮凶。只需要走到那条河旁,把东西往底下一扔,剩下的就交给流动的小河即可。这条小巷在白天都如此漆黑,当黑夜降临之时,将更能激发出人心中的恶。
黄粱太清楚人与魔鬼之间的距离有多么微不足道。即便是平日里最温顺的人,在特定条件下也会化身为令撒旦为之胆寒的存在。
摇摇头,黄粱回过神来,把目光从地上的人形白线上收回,距离王征死在这里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天,这里早已没有了凶杀案的气息,有的只有呕吐物、排泄物和垃圾混在一起的刺鼻味道。
黄粱默默转过身,向巷子口走去。而李旭明根本就没有走进这条巷子,他似乎惧怕这条漆黑的小巷会像吞噬他哥的理智那样,也将他拽入到无尽深渊中。
走出小巷之后,黄粱没有转身回到停在路旁的那辆甲壳虫车,而是继续向前走去。李旭明跟在他身后,想出声询问,但忍住了。他默默跟上黄粱快速的步伐。由于他比黄粱要矮得多,因此黄粱的一步,他有时要走两步才能跟上。
李旭明走的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黄粱才终于放慢脚步。他来到那条被俗称为半截河的小河旁。
这几年,这条原本脏污的小河有了不小转变,河水变多了、也变得清澈,连河岸两旁原本光秃秃的地面也被铺上黑色实木,走上去能感觉到这些木材在微微形变,给行人一种反馈。
四周的一切都经历过休整,绿化工程十分显著。一棵棵大树矗立在河道旁了。沿着栈桥向前走去,听闻河水的流动声不失为种散步的好选择。只不过那些被栽种的树木每隔几棵就有在树干上挂着营养液的袋子,像是需要输液的病人,难免有些煞风景,让人为这些树木的未来感到担忧。
来到河道边,黄粱倒不是为了欣赏这些绿植景观,而是为了确定把东西丢进这条半截河里有多复杂。
事实证明一点都不麻烦。拦在栈桥旁的扶手只有半人多高,刚刚过黄粱腰部。有树木和花丛作为遮挡,站在栏杆旁的人即便是甩着手臂把东西丢进河水里,只要运气不是特别背,都不会被人注意到。
事实证明,有很多人站在站桥边或是休息聊天或是专注钓鱼,好多个大爷拎着个红色塑料桶,站在栈桥旁一呆就是一整天。让黄粱感慨这些老人家的腿脚还真是好。
他并没有向身旁的李旭明解释为什么要沿着半截河的栈桥一直往下走,年轻人只是满脸疑惑的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