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了片刻,黄粱的目光始终在那些站在栏杆旁钓鱼的老人们的脸上扫视,终于发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他立刻快步向那人走去。
这位大爷在钓鱼的人里也算得上是特立独行,因为他那根小巧的鱼竿上的鱼钩没有挂上虫子或饵料,就是个锋利鱼钩。大爷将鱼竿甩向小河,然后就耐心的等着。几分钟后他再把鱼竿抬起来,看两眼钩后再甩出去,就这样循环反复,看似一点都不觉得无聊。
事实上,这条半截河中真的有鱼在游动。只不过这些色彩缤纷的鲤鱼明显是有人放生的。这成为了一条产业链。黄粱严重怀疑那些卖着10块钱一小袋鱼食的摊主们,就是出钱向这条河里投放鱼苗的人。即便不是,他们所交的摊费的其中一部分,肯定变成了买鱼苗的钱。
或许是因为吃路人丢下的鱼食吃多了,这些聚拢成群的鲤鱼根本就不屑于去咬钩。更何况是一个连鱼饵都没有的鱼钩。黄粱站在一旁观察了片刻,迈步走到身材消瘦的老者身旁,拍了拍这个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老大爷的肩膀。
“二大爷,你忙着呢。”
那老头头也不回的说:“忙着呢!边儿去,没工夫打理你。”
“您这脾气还是这么暴啊。看来身体不错,那我就放心了。”
“我说你小子——”不耐烦转过身的小老头看到站在身旁正微笑望着自己的黄粱,立刻睁大布满皱纹的小眼睛,“呵!今天什么日子?你小子怎么舍得出来了?”
“瞧您说的,好像我进去了似的。咱们上次见面得一年多了吧。”
“可能都不止。”
“老爷子,您看起来还是精神抖擞啊。”
“你倒是越来越颓废了。出个门至少把胡子给刮干净了。”
黄粱无奈的笑了笑,“这不是走的匆忙。您还在这里愿者上钩呢?”
“我也不指望把这些鱼崽子钓上来。你找我有事儿?”
“当然了。二大爷,您时间宝贵,没事的话我怎么敢随意打扰他?”
“就知道!说这些有的没的。”
“还是老规矩?”
“你说呢?”老爷子傲慢的说。
“那咱先找个地方坐着聊。”
“行,我带路吧。这附近变化可不小。”
“只要您还在,半截河就不会改变。”黄粱适时的恭维一句。
皱皱巴巴、一头灰白头发的小老头非常受用,他收起鱼竿,拎着没有一条鱼的小红塑料桶,背着手在前边走。
黄粱和一头雾水的李旭明跟在老人身后,转了半条街远,走进开在路旁的一间小餐馆。黄粱让李旭明陪老人家坐一会儿,他自己则是去到附近的一间烟酒行买了三盒不错的烟,又回到小饭馆,把烟毕恭毕敬的递给正盘着核桃的老头。
“还行,没忘了我喜欢抽这个牌子的。”小老头满意的点点头,将三盒烟揣回进那件深蓝色的中山装口袋里。
“您想吃点什么?随便点,二大爷,今天我做东。”
“没啥能吃的,这么大岁数了,能吃多点东西?”
老爷子话是这样说,但在李旭明惊愕的注视下,这个小老头点了足足半本菜单的菜! 让他不禁心里犯嘀咕,这些东西能吃得了吗?别都浪费了。
不过当服务员把点的菜一一端上来后,李旭明心中的担忧就荡然无存了,这个小老头别看个头不高,似乎弱不禁风,可吃饭的架势却是让专业运动员都难以招架。手中的筷子就没停过!和嘴巴配合起来天衣无缝,短短几分钟的时间,每道菜都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瞥了眼神色自若的黄粱,李旭明拿起自己的碗筷默默吃了起来,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位侦探先生会找这位小老头,不光给他买烟,还请他吃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填饱肚子的小老头挥动筷子的频率降低了。他之所以还在往嘴里夹菜,只不过是在享受吃饱后的愉快。
黄粱等候已久,对吃饱喝足的小老头问:“二大爷,您还从事之前的营生吗?”
“啊,也没啥能干的,这么大岁数了,想学点别的也来不及了。怎么,还打算抓我进去?”
“抓您进去?”李旭明惊愕的问,他来回打量着黄梁和小老头,“二位是什么关系呀?”
“算得上是亦敌亦友吧。”黄粱苦笑着说,“有段时间我的确动过把二大爷抓起来的念头。”
老爷子严厉的说:“你们这帮小年轻啊,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变通。这条街要是没有我的话,你知道一年底多闹出多少乱子。”
“是是是,可是您有时候做的也太明目张胆了。”
“那是我明目张胆吗?是那群酒鬼自己不注意,明明都说好了的价钱,第二天就反悔。弄得我现在随身都带着承诺书和印泥,就是防备有人跟我胡搅蛮缠。”
“真的吗?”黄粱狐疑的问,“您真的随身带着这些东西。”
“用拿出来给你看看?”
“还是算了...您自己留着吧。”黄粱看向李旭明说,“这位二大爷算是半截河上的保护神。”
“保护神?保护什么啊?”
“保护那些喝多了的酒鬼不会把自己的命玩掉。”
“那您是怎么做到的呢?”
“没啥特别的,大晚上在家里没事干,就上街逛呗。”小老头轻描淡写的说,“要是碰上倒在路旁的酒鬼之类的,我就会把他们拖到安全的位置,比如说楼道里或是哪间24小时营业的商店。
“要是这帮酒鬼还能说清楚自己家在哪儿,我就会帮他们叫出租车,给人送回家。现在方便多了,因为有手机,全都是指纹解锁,不用像以前似的还得问出密码来。那群酒鬼虽然喝的连自己叫啥都不知道,但手指头没喝丢就行。
“解开手机给家里人打个电话,要么他们派人过来接,要么我直接给送上出租车。我每天晚上都会这样照顾几个酒鬼,有时候多的能遇上七八个,十几个也有。”
“那你还真是好心肠。”李旭明说,“您这样义务做好事的人真是不多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