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了个身,黄粱背对着欧阳倩躺在床铺上,闭上眼睛打算在睡梦中把余下的几个小时熬完,至于案子的事情,之后再说吧,反正他现在是一筹莫展了。
“要睡觉?”
“对。”黄粱不耐烦的回答。
“还没睡够?”
“我这一晚上才睡了几个钟头?”
“不到三个小时。”
“正常人一天应该睡眠六到八个小时。”
“也就是说打算今天睡十一到十三个小时?”
“没错,至少睡这些。”黄粱有些后悔没有带上耳塞来。
“睡觉的事情不着急,你回家后有的是时间睡。”欧阳倩语气平淡的说,“起来看看窗外?”
“看窗外?有什么好看的?站台上有你认识的熟人?”黄粱没好气的回答,“如果是‘公司’的人,你两分钟前就应该跑没影了吧。”
“某些人火气不小。”
“欧阳,我不是针对你,我现在心情不好,不想说话。”
“看看窗外。”
“......”
“看看——”
“我看总行了吧!”黄粱腾地一下坐起来,厌烦的瞪了欧阳倩一眼,他把视线投向车窗外,嘴里小声嘀咕着:“我倒是要看看,你是瞥见哪位绝世大帅哥了,非要让我看一眼...这不就是一辆火车吗?”
车窗外的景象平平无奇,几条空空的轨道,一辆科技感十足的高铁列车停在对面的站台旁,从一个个小小的车窗中能看到走动的人影。
“一辆高铁。”
“我这几天看的火车已经够多了,无论是火车本身还是火车时刻表。”黄粱又躺回到床铺上,枕着双臂,茫然的盯着头上的一块污渍看。
“这辆T210停靠在凌源站的时间是八点零六分,那辆高铁列车是在八点零九分进站。现在是八点十五分,那辆高铁已经开车了,而我们这辆车还有继续停靠至八点十九分。”
黄粱挖苦道:“你也无聊到时刻表背下来了?还是说我把时刻表下载到kindle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欧阳倩的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冷漠淡然的令人肝火上升。“那辆车始发站是京阳市。”
“有太多火车的始发站是京阳市,毕竟京阳市是这个国家的心脏——等等,那辆车始发站是京阳市?”黄粱爬起来看向欧阳倩。
“没错。六点四十二分在京阳市发车。”
“六点四十二分?”黄粱自言自语道,“时间上完全赶得及,如果吕金华是搭乘这辆列车——不对不对。”他立刻自我否定,像是个精神分裂患者,“陈雨是在早上七点二十六分被被吕金华叫醒。”
“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
“陈雨本人啊,那个小姑娘——”
欧阳倩直言不讳的说:“是个脑子不好使的傻白甜。”
黄粱嘀咕道:“呃...虽然你这样说也没错了就是,不过一般高情商人会形容陈雨是天真浪漫...”
“一个能让杀人者放心加入行动计划中的人,一定是个无可救药的白痴。”
“......”
欧阳倩能用平淡似水的语气说着能气死人的话,也算是她的一项绝技了,她说道:“如此容易操纵的人所做的证词,你却视为确凿无误的事实,黄粱,或许你才是那个白痴。”
“你是说——”
“这人只是耍了一个不入流的小把戏。如果你连这种小问题都解决不了的话,我收回之前找你帮忙的话。”
“我似乎捅破那层窗户纸了,”黄粱若有所思的说,“吕金华的把戏我已经大致看穿——托你的福——但是如何证明这件事呢...嗯...需要费一番脑筋了。”
“动脑筋不是你的本职工作吗?”
“对。”黄粱自信的一笑,“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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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怪不得你今天请假,原来是另有任务啊。”推开门走进会议室的吕金华扫了眼坐在黄粱身旁的陈雨,眼神中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惊讶之情,他快速的把视线聚焦在黄粱身上。“黄先生是吧?午安。”
黄粱冲他点了下头。
“坐吧。你迟到了十分钟。”辛雨面无表情的说,“我还以为你这是要跑路了。”
“跑路?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跑路?”吕金华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整理着领带的位置。“接到通知去警局一趟就被吓得逃跑?辛警官,我原来在你眼中是个无可救药的胆小鬼,这可太让我伤心了。”
“有招想去,没招死去。”
“呃...”
吕金华被辛雨怼的一愣一愣的,总算是老老实实的把嘴闭上了。
“今天不是我要叫你过来,是他。”辛雨指了指黄粱,“你们俩聊吧。”
“你?”吕金华困惑的打量着黄粱,“你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一个很简单的问题,你一定能够轻松回答。”黄粱微笑着说道,“吕伟亮先生是你亲手杀害的吧。”
“什么?”吕金华脸上的表情非常精彩,黄粱直言不讳的提问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那张大大的圆饼脸上不起眼的五官由于震惊而充血变大,扩张的鼻孔像是隧道的入口一般。“你问我什么?”
黄粱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岂有此理!你是在怀疑我杀了我最为敬爱的亲叔叔?”虽然为了强调自己的愤怒和不满,吕金华拍案而起,但高度却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他自己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轻咳一声又坐回到椅子上。
“在座的各位都清楚吕伟亮先生是死于你手。”黄粱平静的说。
“你是在和我装糊涂吗?”吕金华一双泛着阴险光芒的小眼睛紧紧的盯着黄粱,他克制着说道:“我叔叔遇害当晚,我人根本不在京阳市,而是在那辆——”
黄粱摆摆手,敷衍着说道:“T210列车,我知道。我前几天才刚刚乘坐过一次,软卧包厢的确值得票价。”
“......你专门去坐了一次?”
“没错,这算是体验派吗?”黄粱微微一笑,“多亏我这次出行的同行者——很遗憾她没有出席今天这次会面,她工作很忙——我才能看穿你施展的小把戏。”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要先和我的律师谈谈,在他到场之前,我不会再说一个字。”吕金华放着狠话的同时,手已经开始在手机通讯录中翻找律师的名片。
“你忙你的,我说我的。”黄粱无所谓的耸耸肩,“的确,表面上看在案发当晚,你的确在那辆从金沙市出发、终点站是京阳市的T210特快列车上。不过与你同行的陈雨小姐在上车后一小时,大概是晚上九点左右就昏睡了过去。直到第二天早上她被你叫醒的这十几个小时,她并不清楚你是否长时间的离开过那间软卧包厢。我说的没错吧,陈小姐?”
“对的,是这样。”陈雨胆怯的点了下头,从吕金华走进会议室后,她只偷偷的瞥过他几眼,一次都没有和自己的上司发生眼神接触。
“吕先生,这些情况你都承认吗?”
吕金华冷哼了一声,他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专心致志的和自己的律师在电话中小声交谈着什么。
黄粱也不在意,自顾自的接着讲述:“在陈小姐熟睡后,你可以在之后T210停靠的某一个车站下车,去搭乘速度更快的高铁列车赶赴京阳市,去到被害人的家里,将独居在家的吕伟亮先生杀害。
“T210与晚九点十七分驶达的廖松市和晚九点四十二分驶达的葫芦口市最为合适。事实上,警方的确在案发当晚九点二十一分的廖松市火车站的监控视频中、发现了一位身形酷似你的可疑人员。”
吕金华仍旧没有出声反驳,只是丢过来一个轻蔑的眼神。
“的确,酷似不等于一定是你,那人也可能是别人。这人碰巧那晚从T210下来,碰巧走进了另一辆同一时间段内停靠站内的高铁列车里,碰巧这人和你还有着几乎一致的体貌特征。世界之大无奇不有,碰巧的事情多了去了,这一件也可能是完全的巧合。”
吕金华嘴角浮现出一丝得意的冷笑,他那张令人作呕的丑陋脸上明白无误的表达着一个意思:你能奈我何?
“搭乘这辆在九点二十一份停靠在廖松站四分钟的高铁列车,你可以在五个半小时后抵达终点站京阳市,时间刚刚好,你大概会在三号的凌晨三点半左右赶到被害人家中。毕竟杀死一名身体虚弱的老人既不费时也不费力。案发地点还是你亲叔叔的家,也算是你的半个主场。事后来看,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你还真是都占全了啊。”
“我会告你的。”吕金华阴狠的瞪着黄粱,肥嘟嘟的大嘴像是两条肉虫般蠕动着,吐出一句句威胁的话语。“还有你,辛雨。当然,我也不会放过你,陈雨,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
“嘿,别吓唬孩子。”黄粱拍了下桌子,“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还有我。”辛雨冷冰冰的说,“我已经亲手送进去不少说是要告我的白痴了,不差你这一个。我可以向你保证,里面的生活丰富多彩、充实多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