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凌雪是这样说的。”陈斌点头回答,“她声称是接到凌斯彦的语音通话后,被邀请去那片树林的。的确有通话记录,与死者的死亡时间相吻合。顺便说一句,凌斯彦的死亡时间大概是六点十七分至六点二十三分之间。”
“这样啊...”黄粱虚弱的嘀咕着,“凌斯彦在六点十七分和凌雪结束通话,凌雪是在六分钟后赶到那片空地,发现了凌斯彦的尸体。”
陈斌点了下头:“对,就是这个意思。”
“嗯...理由呢?”黄粱抬头看向他,“凌斯彦一大早叫凌雪去林中空地做什么?”
“凌雪的回答是不清楚,似乎在通话中凌斯彦没说明理由,只是一个劲儿的叫凌雪去那片空地上见面。”陈斌回答后叹了口气,用惋惜的口吻说道:“明天就是那个孩子的生日,差一天,他就满15周岁了。”
黄粱默默的点了下头,在心中对去世的凌斯彦说了句一路走好。
客厅内沉默了半分多钟,思绪混乱的黄粱打量了一眼凝眉沉思的陈斌警官,犹豫了一下,硬着头皮说道:“陈警官,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不是一直在问问题吗?”
黄粱尴尬的扯动嘴角笑了一下,揉着下巴上的胡茬说道:“即然凌雪是发现死者尸体的第一人,是否她会因此背负上杀人嫌疑——”
“这个你想多了。”陈斌摆摆手,“黄粱,我都快误认为你才是凌雪的监护人了,这女孩的舅舅和爷爷对她都表现得十分冷漠。”
黄粱挠了挠后脑勺,小声回答:“我也就是瞎操心。”
“就像我之前说的,凌斯彦的死亡应该是一场意外事故,根据那片空地上遗落下的脚印足迹可以证实这一点。”陈斌耐心的解释道,“你也看到了,那是片泥土地,大清早的地面松软潮湿,有人走过的话一定会留下足迹和脚印。通过对这些痕迹的分析,大致可以证实在意外爆炸发生时,凌斯彦是独自一人待在那片空地上。”
“那就好。”黄粱松了一大口气,“那就好...”留意到陈斌和那名始终未发一言、一直在做记录的年轻警官看自己的目光后,黄粱赶紧解释道:“我不是怀疑凌雪可能是杀人凶手之类的,但是凌冉峰那群人可能会胡思乱想,他们本来就不待见凌雪,所以...”
“行了,把心放肚子里。”陈斌理解的摆了摆手,“你还有什么问题要问的吗?没有的话你就上楼休息吧。”
黄粱解脱般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心有馀悸的抬头看了眼那个灰蒙蒙的水晶枝形吊灯,他转身向楼梯走去,刚迈出一步,他回头看向陈斌问道:“我可以去和凌雪说说话吗?”
“可以。那个小姑娘似乎吓得不轻,你试着宽慰一下她吧。”
“我知道了。”
冲陈斌和张扬点了下头,黄粱脚步匆匆的踏上楼梯,经过走廊来到了凌雪紧闭的房门前。在敲门前他轻声说道:“凌雪,是我,黄粱。”
还没等黄粱的指节碰触到面前的房门,门猛地被人拉开,面色惨白的凌雪看了一眼走廊上的情况,伸手把黄粱拉进了房间。直到把房门的锁全部锁上,她这才脚步浮虚的走回到床边,双手捂着脸跌坐下来。
“那个...你还好吗?”黄粱笨拙的问道。
“斯彦他死了。”微弱的声音从凌雪盖在脸上的双手指缝间飘出。
“嗯...听陈警官说,死因应该是手机电池爆炸。”
“我知道!”凌雪突然加重音量,似乎是把自己吓了一跳,她又压低声音说:“至少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意思?”
“斯彦他出事前给我打过电话...”
“我听说了,他叫你去林中那片空地上见面,是这样吗?”黄粱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几米外这位似乎全身上下都在无声尖叫的女孩。
凌雪断断续续的回答:“对...我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知道这部你给我的手机的电话号码的人不多,我当时迷迷糊糊的,没多想就接了起来。”
“你把这个手机号告诉凌斯彦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昨天晚上。你离开之后我和斯彦聊了一会儿。”
“是那个时候啊...我知道了,凌斯彦在通话中和你说了什么?”
“其实也没说几句话...他问我有没有起床,我回答说我是被吵醒的——当时我连具体时间都不清楚,脑子晕沉沉的。斯彦让我立刻去树林中的空地见他,我有些没睡醒,就问他有什么话不能在电话里说吗。然后...然后他就...”
毫无征兆的,双手捂脸的女孩失声痛哭起来。面对嚎啕大哭的凌雪,黄粱一时手足无措的愣在原地,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把桌上的纸抽拿起来递到了女孩的身旁。他清楚现在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让女孩把负面情绪通过眼泪宣泄出来才是最佳选择。轻轻的坐在凌雪的身旁,黄粱用无声的方式告知她,她并不是一个人。
哭泣持续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
当凌雪抽泣的频率大大降下来后,黄粱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道:“好点了吗?要不喝口水?补充一下再来下半场?”
“有病。”抬手打了黄粱手臂一下,凌雪抽出几张纸巾擤了擤鼻子,发出的声音像是轮船的汽笛声。
“还行,”黄粱打量着凌雪巴掌大的瓜子脸,“眼睛稍微有些哭肿了,其他的还好。”
“别看。”凌雪苍白的脸颊上泛起一丝红晕,她用纸巾按了按眼角,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拖鞋说道:“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死亡。”
“......”
“斯彦的死亡,他在和我通话时突然挂断了电话。想是被人抢走手机一般,他话还没说完通讯就断了。我当时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对劲,赶紧套上衣服冲了过去,然后就...就看到了...”
“好了,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应该不是被人抢走了手机。足迹脚印可以证实手机电池发生爆炸时,凌斯彦应该是单独一人待在那片空地上。”黄粱打量着凌雪的侧脸,“还是说你赶过去的时候看到了可疑人影?”
“那倒没有...”凌雪摇摇头,“林子里特别安静,只有我一个人。我去到那片空地的时候也一样,只有斯彦孤伶伶的躺在那块大石头跟前...”
“嗯...我推测十有八九是在他和你通话的过程中,手机电池发生了爆炸,所以他的半张脸才会被弄成那副模样。”黄粱自顾自的分析着,眼角的余光瞥到凌雪脸上挣扎痛苦的表情后,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说话太直白了,赶紧试图转移话题。“那个...那个灰头发的男人就是这里雇佣的杂工吧?”
“是的,我们都叫他刘叔,至于他全名叫什么,我还真的不知道...刘叔来这里有好多年了,平时负责修缮建筑之类的工作。平时住在原本是马厩的那栋石头平房里。”
“这样啊,怪不得昨天没见到他。”黄粱暗自松了一口气,虽然稍显生硬,但至少把话题从凌斯彦身上挪开了。“他看上去像是个不爱说话的人。”
“刘叔平时的确不怎么说话...”
“他是在你之后赶到那片空地上的吧?”
“对,因为马厩就在那片树林的边上,刘叔好像是被我的尖叫声吸引过来的。”
黄粱心想肯定是这样,我在客房里都隐约听到你的尖叫声了,那名杂工如果听不到就怪了。
凌雪回忆着说道:“我当时被吓坏了,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一味的发出惨叫。刘叔赶过来后把我从斯彦身旁拖走。之后是他给凌冉峰打去了电话,通知他斯彦出事了。”
“然后凌冉峰就赶过去了?”
“对,他匆匆忙忙的赶过来后,看到斯彦的样子后立刻就昏了过去,我和刘叔好不容易才把他弄醒。凌冉峰醒来后又哭又闹,完全指望不上他。刘叔就让我返回屋子里,去把王岚叫过来处理事情。”
“还没跑出树林就碰到了结伴赶来的我和王岚?好,之后的事情我都了解了。辛苦你了,凌雪。你处理的很好——好吧,说这话你也不信,下次碰到这种情况你应该第一时间过来找我,知道吗?”
凌雪乖乖的点了下头:“嗯...知道了。”
“我这也是乌鸦嘴,呸呸呸,最好永远也不要碰上类似的情况。当然,我说的是你,我这辈子就不指望了,这种事情肯定会层出不穷的发生。”黄粱自嘲道,“对了,凌雪,凌斯彦的家教有这么严格吗?他都没有智能手机?”
“是真的。其实我也没有...”凌雪轻声回答,“我之前用的是我爸爸的手机。你借给我的这部手机,严格意义上是我拥有的第一部智能手机。”
“你们凌氏家族的教育理念也太...太...”黄粱想了老半天,最终只能用‘奇葩’这个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真是太奇葩了。”